思及此,她推開後台的門,卻在抬眼的那一瞬怔在原地。
原本在演出前還一片狼藉的後台,此刻變得一塵不染,更讓她驚訝不已的是,整個屋子裡全是白色的薔薇花,牆壁和天花板都爬滿盛開的薔薇花。白色的花瓣兒上帶著點淺淺的粉,花蕊裡墜著晶瑩露水。
空氣裡花香四溢。
夢幻,純潔,浪漫。
像墜入愛麗絲的夢遊仙境。
屋子裡空無一人。
沈薔意不由自主走進去,她遠遠便看見,她今天用過那個化妝桌上除了放著她的包,還有一束白色的花,花旁邊是是一個藍棕的複古方盒。
沈薔意遲疑地走過去。
原來那是一束白玫瑰。而旁邊的方盒也不是普通的盒子,是瑪瑙打造的盒子,極其精致的雕刻,純金描邊,法貝熱琺琅做底,鑲滿了璀璨珠寶。
沈薔意小心翼翼打開這昂貴的盒子,裡麵竟然躺著一枚胸針。
是芭蕾舞女孩的設計,穿著白色古典芭蕾tutu裙,滿鑽,裙身還點綴著祖母綠寶石。
極度的綺麗奢華卻又不失高雅。
她根本不敢碰。
無法想象這到底有多昂貴。
緊接著注意到盒子裡還有一張精美便簽,她沒有拿,隻是彎腰湊近看了看,發現上麵寫著一句英文。
————TO Beautiful Cynthia
非常漂亮的連筆英文字體。
隻一眼,就讓沈薔意神色忽變,身體的動作已經快過了大腦思考,那就是拿起了那張便簽。
仔仔細細地看。
漂亮的事物總會讓人印象深刻,過目不忘。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字體,沈薔意一眼便認出來,跟昨晚貼在熱可可上的那張上麵寫的字體一模一樣。
一時間陷入沉思和茫然,連身後有人靠近都毫無察覺。
直到下一秒,一道男性嗓音響起:“沈小姐。”
男人的聲音低磁平緩,像帶了電,從頭頂上方傳來,鑽進她耳蝸,電流竄遍四肢百骸,麻得心都在顫。
沈薔意渾身一抖,反射性轉過身,縮了縮肩膀往後退了兩步。
便簽也從手中掉落。
賀靜生彎腰撿起那張便簽,上前兩步,重新遞給她,姿態謙遜,透出幾分溫柔:“抱歉,嚇到你。”
他捏著那張便簽,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齊乾淨,膚色白皙,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好看的手,和好看的字體。
她沒接,強忍著慌亂搖了搖頭。
心跳咚咚咚,快要跳出嗓子眼。淩亂的腦子總算理清了點思緒,“昨晚那杯熱可可......”
“是我。”男人答,言簡意賅也彬彬有禮,“不敢冒昧打擾。”
他在解釋為什麼昨晚沒有露麵。
然而這個答案卻讓沈薔意更加驚惶失措。
原來不是高俞林送的。
她沒接便簽,他也不急,從容將便簽擱到了瑪瑙盒子旁,隨後再次將手伸到她麵前,“忘了自我介紹。”
他一字一句,說自己的名字:“賀靜生。”
這一次沒理由再不去握他的手,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少。
她抬手,虛虛觸上他的手指,他的指腹溫熱,她卻仿佛被燙到,隻短短一瞬就縮回。
思緒飄散得甚至還能走神地想,他這麼養尊處優的人,手指上竟然有一層厚厚的繭。
想必他已經知道她的名字,她隻輕輕道:“您好。”
說話間,猝不及防又對上他的目光。
而他這張臉也好看得出奇。遠遠一看就足夠驚豔,此刻距離這般近,好看到她竟然詞窮得不知該如何形容。世人很愛將完美之人用“上帝的寵兒”來比喻。
她想,他的確足夠受上帝偏愛。
他的氣質矜貴溫潤。西裝革履,舉手投足間儘顯儒雅。
可他明明戴著斯文的金絲邊眼鏡,脖子左側卻有一處與他氣質不符的紋身。
是一個“靜”字,靜的繁體。
字體狂野大氣,幾乎占滿整個左側脖頸。
而最令人視覺震撼的是,纏繞著“靜”字的是一條蛇,蛇牙尖利吐著信子向頸後遊走,蛇尾則順著脖頸線條往下延伸,被襯衫擋住,不知去向。印在略凸顯的青筋上呼之欲出。
紋身威嚴、陰鷙、凶狠。
而金色的眼鏡鏈條剛好貼著“靜”與蛇的那一片肌膚,對比強烈。
隻掠過一秒,沈薔意便又局促垂下眼。不敢多看。
他真的太高。
她在同齡人中已經算高挑,可在他麵前,才堪堪過他的肩膀。
氣場太過強大的人,和他站在一起,連空氣都稀薄。
她怕他。生理性的恐懼。
怕他身上那無法捕捉又無處不在的壓迫感,怕他眼神裡銳利又危險的掠奪性。
氣質的溫潤,根本壓不住那雙眼睛裡散發出來的殺傷力。
他從來不屑任何掩飾。
現在則更加肆無忌憚。
沈薔意正當想要開口說離開,賀靜生便率先打破沉默,“胸針,還喜歡嗎?”
“太貴重了。”
沈薔意婉拒。
“原諒我不知你喜愛什麼,也不知該如何討女孩歡心,”賀靜生說,“隻是第一眼就覺得這枚胸針很適合你。”
“賀先生,謝謝您的好意.....實在太貴重了.....”沈薔意再次強調,“我真的不能收。”
她的拒絕昭然若揭,一再逃避閃躲的態度,賀靜生也不惱,隻是笑了笑。
看她的目光倏爾變得悠遠,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見到你,總會讓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就像,他很多年沒有說過普通話。
他毫無征兆這麼一句,聽得沈薔意稀裡糊塗。
什麼意思?
卻在下一秒,他驟然將話題拉回,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直言:“沈小姐,我心悅你。”
說喜歡太淺顯,說愛太沉重。
心悅。
就目前的階段,足夠。
總而言之,不想嚇到她。
雖然,她已經開始害怕他。
不過。
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