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2 / 2)

鰥夫十六年 傾頹流年 4201 字 4個月前

涵元殿離後宮有一刻鐘的距離,正值冬季,地麵覆上厚厚大雪,稚陵穿上雪白鶴氅,背影來瞧,幾乎跟這雪白天地融為一體。

朔風吹卷,泓綠給她撐著傘,但雪又太大,擋不住,沾滿了她烏黑如雲的發髻,候在涵元殿外等候通傳宣召的時候,細細的雪粒逐漸融化成了小水珠。

“娘娘,”吳總管見她來,客氣地笑了笑,“陛下剛去了後頭練劍,娘娘把東西給老奴就好。”

稚陵聞言,想著大抵是今日大雪,她在路上耽擱了些……,往日,她都能趕在他起床練劍之前送來。

她蹙了蹙眉,但卻沒有依言將食盒交給吳總管,隻微微一笑,溫聲道:“吳公公,我在此等一等無妨的。”

吳總管忙道:“哎喲,下這麼大雪,哪敢讓娘娘在這兒平白吹風?娘娘心意,老奴一定替娘娘傳到。”說著作勢要從臧夏手裡接了食盒,臧夏卻嘟著嘴一避,嬌嗔說:“吳公公,娘娘都說等等無妨了嘛。”

吳有祿無奈笑說:“老奴是怕冷著娘娘,屆時陛下怪罪呀。”

涵元殿是天子居所,非召不得入,陛下沒有發話,吳有祿他自然也不敢做主讓稚陵進門去。

風雪嗚咽,撲簌簌的,稚陵知道即墨潯每日風雨不輟早起練劍。他一般不喜有人在旁觀看,但她來送銀耳百合羹,便能得這樣一個機會,在他練完劍後,暫代替吳有祿的位置,捏著絹帕給他擦拭額角的汗水。

那個時刻,大抵是離他最近的時候,四下沒有旁人,隻有他練過了劍後稍顯急促的喘息聲。即墨潯比她高許多,她需要稍微踮腳。他為了就她,偶爾也微微俯身。

那個時刻好像回到她最初在宜陵見到即墨潯的時候,不曾被這樣多繁瑣的宮廷禮儀重重隔開,她想見到他的時候,從營帳出門往東一拐,走出一會兒便到了他的中軍帳……。

她佇立在涵元殿的門前,周圍風雪聲呼嘯,她身姿筆直,這般不知過了多久,裡邊終於來了一個小太監:“婕妤娘娘,陛下宣您進去。”

稚陵陡然從回憶裡驚醒過來,眉眼盈盈,霎時間染上一重歡喜,立即從臧夏手裡接了食盒,邁進殿門。

臧夏跟泓綠兩人跟進了殿,但隻得在側廳裡等候。

稚陵跟著小太監進了第二重門,過此門,是即墨潯一貫練劍的春風台。

稚陵抬眼看去,遠處春風台上積雪灑掃得乾乾淨淨,漢白玉的台麵上,玄衣的少年天子正一柄一柄抽開兵器架上的寶劍觀看。

玄衣勁裝,身姿挺拔,筆立在潔白天地裡格外顯眼。

他側顏如削,烏發高束,玄袍上繡著燦金長龍盤桓的圖案,朔風大雪中,袍擺獵獵鼓動。

此時,他手裡抽開一截寶劍,劍光折射著雪光,閃到稚陵的麵前,才叫她驀地回神。

她剛想邁步過去,躊躇著,不敢未經他的允許直接上前去,也不敢叫他,怕壞了他玩賞名劍的興致,便乾等在廊下。

方才在殿外不覺冷,這時候卻覺得絲絲冷意沿著袖口領口蔓延著。稚陵暗暗往袖子裡縮了縮手。

就這樣靜靜等了一會兒,台上人終於放下了最後一柄劍,才轉過身來。稚陵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跟著他身影,他下了台階,步上回廊,迎麵走來。

步履從容,愈來愈近。

玄衣少年眉如墨裁,目若朗星,練劍過後,汗水浸濕了鬢發。

稚陵已回過神,抿了抿唇,跪下行禮:“陛下萬安。”

即墨潯步子微頓,但並未停下腳步,自然而然從她身側過去,稚陵已看不到他的烏金靴,才聽到朔風聲中有淡淡的磁沉嗓音傳來:“起來吧。來,替朕更衣。”

稚陵微微垂眸,站起來,跟隨他進了殿中,再進到寢殿,吳有祿在這裡候著,即墨潯擺手叫他退到門外。

寢殿裡博山爐燃著幽幽的沉香,香氣彌漫,宮人們都退下了。

他的呼吸尚劇烈起伏著,衣上沾滿風雪,他隨意地抬手撣了撣。

稚陵靠得近了,即墨潯呼吸間的氣息便灑在她跟前,四周仿佛湧動著噴薄的熱氣,熱得她耳根子都燒起來。

即墨潯張開手臂,由她抬手熟稔地解開了他的玉腰帶,捧著腰帶輕輕掛在一旁檀架上,再解開外袍的係帶。她做來小心翼翼,唯恐碰到他的身體,令他不高興。

“手怎麼傷了?”

即墨潯突然發問,稚陵的指尖一顫,下意識要收回,但被他問了,已不好收回。

稚陵垂著眼,輕聲說:“昨夜點燈添燭時,被燭淚燙到……。”

她卻覺即墨潯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並不言語,她要繼續解他的衣裳時,他才幽幽說:“真是這樣?”

稚陵心頭一跳,這時才緩緩地抬起眼睛,冷不防與這雙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對,她微微張口:“臣妾……確是如此,不敢欺瞞陛下。”

她心慌意亂,怎能說早間在煲百合羹的時候,因為想著程繡入宮的事情,一時走神,才燙到了手指。

正當她不知怎麼回答時,即墨潯望著她,語氣柔和了些,道:“下次小心。”除此之外,彆無其他寬慰她的話。

稚陵幻想中他能心疼地捧起她的手,仔細給她吹一吹的情形,自然也沒有出現。

她心中隻好寬慰自己,她若是做了他的皇後,一定就……就能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