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醉臥美人膝。(2 / 2)

鰥夫十六年 傾頹流年 4063 字 4個月前

錦被掀開來,他單薄中衣下,赫然是一塊鼓包。他並沒有避著她,也並沒有當一回事似的,稚陵挪開目光,不想再注意它。

他坐在床沿,她跪坐在腳踏上正要服侍他穿襪,頭頂驀然傳來即墨潯頗沉重的呼吸聲,以及他磁沉的聲線:“……手,給朕。”

稚陵愕然抬眼,伸出手,被他一把抓著細腕。

不知過多久,他才終於鬆開她的手,並舒出一口濁氣,閉了閉眼,淡淡說:“替朕收拾了。”

稚陵從未被他這樣對待過,心頭一時恍然,不知當作何想。

恍惚著起身,收回手,掌心磨得已發紅灼熱,泛著疼。

他還敞著衣裳,這個模樣,自也不宜由其他人看到,她默默地退出門,端了熱水和乾淨絹帕來,跪坐在他腿間,小心替他收拾著。

近在眼前,卻怎麼也夠不著的滋味,她算是曉得了。

彤史上添了一筆,某年某月某日,帝幸裴婕妤。

彤史光禿禿的,放眼望來,這些年看似都是她一個人侍寢承寵,羨煞了旁人,隻是各人卻也都曉得,那不過是陛下做做樣子,不至於流傳出陛下身有隱疾的謠言,動搖人心而已。

稚陵心裡歎息,忽然又想到,雖沒有即墨潯身子不行的謠言,卻有另一樁謠言——說他出生之時,天有祥瑞,可法相寺的一個和尚,卻斷言他將來要做半生的鰥夫。

稚陵尋思著,他十七歲登基,後宮已有這樣多女人,何來的鰥夫命。

即墨潯在承明殿用了早膳後,又道:“昨夜裡忘了說,今日朕倒想起來了。”

稚陵抽出絹帕來替他擦拭了嘴角,眸光盈盈:“什麼事?”

即墨潯呷了口茶,身姿優雅,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著天青瓷的茶盞,說:“武寧侯世子鐘宴,他雖不是宜陵人,倒是在宜陵長大。不久前他隨父平定了東南的幾次叛亂,是個可用之才。稚陵,你可認得他?”

稚陵微微思索以後,搖了搖頭,老實道:“臣妾不曾識得……”

即墨潯漆黑雙眼看向她,笑了笑:“隻是朕也不知他是否忠心堪用,亦不知他所言真假。今日朕召了他來宮中覲見,你陪朕一起看看。”

稚陵心頭一喜。

吳有祿在旁聽了,尋思著,闔宮上下,陛下最信任的,恐怕就是裴婕妤了。與旁的娘娘說話,多是端著架子,三分真七分假,隻有在裴婕妤麵前,不高興就是不高興,從不裝出高興樣;煩心就是煩心,從不裝心如止水樣。

裴婕妤許是不知,這位武寧侯世子的重要——陛下正要擇定征南的主帥人選。可這樣重要之事,竟也要問問裴婕妤的看法。

吳有祿想到,以前陛下也時常讓婕妤娘娘避在屏風後,觀察對方舉止言行,做陛下的第二雙眼睛。

那一回,允州刺史的位置有缺,陛下在兩位官員之間猶豫不下,索性叫了他們都來麵見。裴婕妤適巧在他身邊陪侍讀書,便避進了屏風。

等兩人告退以後,陛下隨口歎了一聲:“今見二人,各有長短,不知如何量奪。”

裴婕妤便道:“臣妾以為,陛下不必煩惱。”

陛下示意她繼續說,裴婕妤緩緩道來:“允州地處偏南,位臨揚江,與上京城有千裡之遠,君令難達。臣妾觀二位大人,左大人言談求穩而少主見,陛下言出則附,固有積歲累年之功,未必堪主允州守土之責。隻怕若遇外事,左大人不敢妄動,反誤軍機。”

陛下饒有興致,問她:“另一位如何?”

“顧大人年紀稍輕,頗具己見,鋒芒掩於內而光華現於外,應陛下之問時,言有切身之例,法有過往可循,博覽而重實踐,隨機應變,機敏警達。允州與趙國隔江而望,事繁多且去國甚遠,一州之主,自要胸有丘壑。”

吳有祿至今也還記得最後陛下還是擇了老成的左大人為允州刺史,顧大人為刺史副職允州彆駕。沒過多久,遭遇急情,左大人的折子飛來上京城時,已被趙軍攻破了一道關隘。幸得有顧彆駕臨危不亂指揮之功,不久擊退趙軍。

經此一事,陛下長歎說,朕悔不聽稚陵之言。

那件事後,陛下時常讓裴婕妤在屏風後相看,每言必中。這事不為旁人所知,吳有祿想,那些大人恐還不曉得,受召進涵元殿的金水閣意味著什麼。

金水閣的二樓,設了一麵六曲紫檀屏風。

屏風前設了條案,棋盤,寶座,香爐。稚陵望向棋盤,是一部殘局,想來應是即墨潯與對方對弈未竟,留存今日再續。

外頭人來稟告說武寧侯世子鐘宴到了,即墨潯抬眼,示意她避進屏風。

稚陵依言轉進屏風後,屏風後是連扇綺窗,窗外可見天地素白,茫茫大雪中的宮殿樓閣。風有些大,稚陵緊了緊身上狐裘,已聽到有腳步聲至。

“臣鐘宴,參見陛下。”

稚陵看不到他的樣子,但他的聲音低沉好聽,倒令人疑心,年紀並不算老。

即墨潯的聲音也響起:“鐘愛卿免禮,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