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水晶吊燈折射冷色的光芒,映照在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身上,冷白俊美的一張臉,神色寡淡,周身凜凜氣場,空氣裡靜得似乎可以聽到壓得極低的呼吸聲。
謝柏彥長眸微抬,冷然目光掃過麵前低頭站著的幾人,極低的氣壓,讓他們繃緊的表情上再添幾分慌亂。
坐在沙發另一側的虞清雨,悠閒地端起水杯,潤了潤唇,視線輕飄飄掃過林管家還有他身後跟著的阿慧。
眼皮慢慢垂下,唇角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雖然她並不想這個時候看到謝柏彥,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出現的很是時候。
他不在,她自然也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隻是畢竟不是她的主場,總要顧及顏麵場合。
但若是有人替她出頭,她也多省一事,虞清雨似乎沒什麼拒絕的理由。
“林管家,平日裡就是這樣管家的?”清淡男聲乍起,冷若寒星,過堂靜風仿佛都被凍結。
謝柏彥臂骨微曲,襯衫袖子微微上縮一段,瑪瑙袖扣磕在銀色腕表上,鋒芒冷光一閃而過。
姿態矜傲的男人漫不經心解開袖扣,淡漠側眸:“倒是不知,這個家到底是誰做主。”
無處遁逃的壓迫感逼下,凜冬寒川刺骨的涼意。
林管家雙手交疊垂在身前,聲線中瀉出了一點微亂低音:“先生……”
長眸微眯,謝柏彥凜然沉靜的麵容,冷冽聲音一點點壓下去:“知道我是先生,卻不知道這是太太?”
寂靜無聲。
無人敢應答。
令人窒息的氣氛。
唯有虞清雨安然自若,她靠在柔軟的皮質沙發裡,指尖托著粉腮,氣定神閒地圍觀這場鬨劇。
聽說這位林管家已經在謝家當值了近三十多年,又有點沾親帶故的親戚關係,自是資曆最高。比起虞清雨這位剛剛進門的新婚太太,顯然他更把自己當做謝家人。
也難怪,第一天就敢跟她講規矩。
說到這個,虞清雨便有話要講了。
語調涼涼,她的唇瓣勾上淡弧,一點笑音從齒間瀉出,打破了低沉的寧靜。
“不知道的,還以為謝公館已經閉關多年,不問世事,也不看那些熱搜報道,更不知道家主婚事呢。”
話裡話外,儘是諷意。
林管家身形一晃,麵色發白,雙唇囁嚅,半天才說了句:“……抱歉先生。”
“你似乎不該跟我道歉。”冷清漠然的嗓音更添幾分寒霜。
謝柏彥深色的西裝外套仿佛落上一層霧色,光華流動間,聚起漆夜深海澎湃醞釀而來的冷意。
離他不遠的虞清雨都不免縮了縮胳膊,撈起披肩,裹住光潔的肩頸。
站在林管家身後的阿慧更是不敢說話,將頭埋得很低,手指悄悄拉了下林管家的衣角。
林管家無聲抽出自己衣角,很好地端住了麵色,換上謙恭的表情,轉向另一邊的虞清雨:“太太,您看——”
“我不太想看。”彎起嘴角,虞清雨唇邊掛上優雅的笑容,明晃晃的豔色,鋒芒儘露,不留一點情麵,“我隻相信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所有的輕視和不尊重,還有什麼需要她再去看的呢。
不巧,他們遇到是從不會委屈自己的虞清雨。
閒話已經說到眼前,哪裡還有她表現寬容大度的份。
林管家被她的話哽住,喉頭上下滾動,麵上掩飾不住的驚慌,卻根本無法組織語言,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虞清雨低頭整理著裙擺,每一寸裙褶都細細順過去,眸底浮起幾分淡色,懶洋洋掀唇:“不過,剛剛先生說的似乎也不對。”
謝柏彥疏淡的目光緩緩挪了過來。
“其實是該跟你道歉,畢竟這打的是你的臉。”漂亮眸子斜睨著雅致端坐的男人,“新婚太太初到港城,就被你謝公館的傭人先來了個下馬威,這架勢我真是聞所未聞。”
手指鬆開,剛剛理好的裙擺垂落下去,裙角蕩起漣漪。
唇線弧度更揚起起幾分:“傳出去,不知是我虞清雨被歧視更荒謬,還是你謝家馭下無能更丟人呢。”
她眼睫挑起,似有似無地搖搖頭:“可真是百年曆史的清貴家族呢。”
幾句話已經將今夜這樁鬨劇定性嚴重,本隻是傭人背後幾句嚼舌根,現在已經上升到不敬,甚至歧視上。
“太太……”林管家麵色已經穩不住了,肉眼可見地亂了幾分。
虞清雨沒給他解釋的機會:“怎麼,是兩岸開放的新聞,忘記通知你們了嗎?”
一聲嗤笑落下,她眼底是明晃晃的諷刺。
林管家不敢接話,這罪名一旦扣到頭上,他這職位再難保住。
“哢噠”一聲清脆的機械聲打斷了片刻的靜滯,謝柏彥解下了腕上手表,冷白長指間握著銀色的表鏈,薄唇微抿,幾分疏冷的距離感。
“林管家明日就回老宅吧,看來你更喜歡服侍家父家母。”無波無瀾的聲線,仿佛說的隻是幾句稀疏平常的話,卻掀起軒然大波。
林管家愣住,眼睛慢慢睜大,幾分不可置信。
這基本相當於半解除他的職位。
謝柏彥不疾不徐抬眸,手上銀表被放在茶幾上,金屬與玻璃相撞,窸窸窣窣的脆響,讓人不寒而栗。
“回去記得告訴家母,她安排的管家傭人,對她千挑萬選最喜歡的兒媳不甚滿意。”
“先生,您彆。”林管家擦了擦額上冷汗,聲線顫抖,“您言重了。”
“重嗎?”聲線涼薄,謝柏彥唇線掛上淡弧。
“我怎麼覺得還不太重。”
骨節分明的大手鬆垮搭在膝上,幽邃深暗的長眸半闔:“我一早便說過,謝家容不得半點口舌之惡。”
林管家急急回道:“先生,您也知道,那隻是一句市井俗語。”
“所以?”黑眸抬起,冷光帶著不容忽視的震懾力。
謝柏彥緩緩坐直身體,清雋麵容沉靜端方:“我太太錦繡嬌養長大,聽不得這種市井俗語。”
林管家張了張嘴,一時語塞,很快轉向他身後的阿慧,拉了她一把上前:“還不快給太太道歉。”
阿慧被嚇得說不出話:“我……我……”
虞清雨瞥過她慌張的神色,忽然覺得今日這出鬨劇寥寥無興,她抬手將長發挽於而後:“道歉就不必了,想來也不是真心的。”
“隻是看這架勢,你我是不能在這裡共存了。”
紅唇翕合,她故意慢悠悠地說,瀲灩笑意漸深:“不過,不好意思,我才是這裡的女主人。”
最後,林管家還是帶著哭哭啼啼的阿慧離開謝公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