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的肩頭火好像就不太旺呢。”
話音未落,流動的微風恰巧吹拂過祝檀湘的後頸。
祝檀湘:……!!
他打了個激靈,差點都沒拿穩傘:“大人彆捉弄我了,我最怕鬼…”
嚇到了膽小的人類,虞妗妗滿意地眯了下眼,腦中回想著付清好的情況,她若有所思:
“不過那人類的狀況又不同,你看不到,她肩膀上的兩促火焰不僅微弱,還完全變了色,青中帶灰,灰裡有團霧蒙蒙的臟粉,並不是尋常的陰氣入體。”
“再加上,她麵相上從額頂的‘天中’‘天庭’位,一直到‘印堂’‘司空’、再到‘山根’‘壽上’,此連成一條線的生殺財祿疾厄命,都隱隱透著凶煞——就是你們人間俗話說的印堂發黑。”
“這樣的麵相和氣場,說她能活三天都久了。”
“原來是這樣。”祝檀湘聽得半懂不懂,半晌隻道:“那她還蠻可憐的。”
正說著,路口的黃燈變綠。
兩人剛邁出步子要往前走,虞妗妗倏忽抬頭。
她瘦長的手掌猛地抓住祝檀湘打傘的手腕,大力往後一帶,把他一個成年男子扯地踉蹌著後退。
下一秒,一輛從拐角打著漂闖黃燈的豪車,擦著兩人的衣角而過。
車裡的人也被嚇了一跳,狂踩刹車,歪歪扭扭地驟停在路邊。
祝檀湘驚魂未定,要不是虞妗妗反應太快,他們現在已經被撞了。
不等他們過去問責,駕駛位車窗搖了下來,伸出一顆年輕男人的腦袋。
“草尼瑪瞎了眼是吧?想死啊?”青年一手還拿著電話,皺緊眉頭狠瞪著虞妗妗二人。
電話那頭女人聲音溫柔,著急問道:“出什麼事了?”
虞衡:“沒事姐,有倆煞筆不看路,想碰瓷兒我。”
“今天沒空跟你倆計較,下次彆讓我看見你倆,撞不死你!”他又伸著頭罵了兩句,而後把著車盤揚長而去。
祝檀湘被對方不要臉倒打一耙的行為氣笑了,但又清楚知道這種事就算是報警也沒用,隻能自認倒黴。
他穩住傘柄,半是陰陽怪氣半是無奈,搖頭道:
“我還說今天運勢不錯,沒怎麼倒黴,原來‘大晦氣’在這兒等著呢……”
虞妗妗沒說話,盯著開走的車屁股黑眸沉沉。
她伸手在祝檀湘的肩後一掃,勾住一縷人眼看不到的黑氣,反手朝著遠去的豪車方向一撒,而後輕輕拍了拍手掌心。
“走吧。”
數分鐘後,二人穿過老舊巷子,終於到了家門口。
“等我找一下鑰匙……”祝檀湘在口袋裡摸索,沒注意踩到了一團軟乎乎的東西。
“什麼東西?!”
他後退兩步看清了腳下,那竟是隻被抓啃得麵目全非的老鼠屍體,就丟在他家大門口。
虞妗妗似有所感,扭頭看向巷子口。
祝檀湘也順勢看去,看到一隻弓著身藏在垃圾箱後、隻露出前半身的橘色貓咪。
“又是你大橘!”
橘貓直勾勾盯著虞妗妗,壓著前軀,喉嚨裡發出‘嗚嗚’地低吼,如臨大敵。
聽到貓的挑釁,虞妗妗背對著祝檀湘的臉上終於有了鮮活些的表情。
她鼻尖一皺,衝著橘貓無聲地‘哈’了氣,刹那間那對黝黑的瞳孔隨之縮緊,野獸似的帶著凶戾。
這一舉動把遠處的橘貓猛然炸毛,被嚇地尾巴繃直平空跳起,尖利叫了聲後,扭頭就跑出了巷子。
“這貓最近怎麼了,總是往門口丟死老鼠死蟲子,虧我喂了它那麼多次……”祝檀湘皺著眉打開門鎖,“還是說我的黴運已經大到能讓動物都反感了??”
虞妗妗瞥了眼愚笨的人類,並沒做任何解釋。
她打了個哈欠,“快開門,晚飯要吃烤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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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虞衡舉著手機。
“阿衡,我這兩天又想了很多,還是覺得這件事不能瞞著爸媽。”電話那頭的女聲輕柔,略帶沙啞:
“我不是他們的女兒,卻享受了這麼多年他們的寵愛,這對爸媽…和她,都不公平,我良心不安。”
“草!姐你彆說這種話行不行?你是不是又哭了?”虞衡不耐打斷,煩躁說道:“當年明明是醫院弄錯了你倆的檔案,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事兒你彆管,我已經全部安排好了,爸媽不會知道,那個女的也永遠不會來打擾我們家,我虞衡隻有、且隻會認你一個姐姐。”
電話那頭語氣焦急:“阿衡你乾了什麼?那是你親姐姐,你可彆犯混!”
“姐你就放一萬個心,我能對她做什麼。我隻是給了她和那家人一筆錢,讓他們永遠不要出現在南城、不許來礙咱們的眼。”開著車的青年嘴上各種安撫,神情卻很陰鬱。
他沒撒謊,就是這麼乾的,畢竟這事一旦爆出來他們虞家必定會成為圈裡人的談資。
他可不想要一個鄉下土妞當自己姐姐,平白惹圈裡人笑話,還讓溫柔善良的姐姐傷心自責。
隻是沒想到他那個所謂的親姐那麼不要臉,年紀輕輕做出和網戀男友私奔、下落不明的醜事,這更讓他堅定絕不能讓對方出現的念頭。
女人尤不放心地囑托:“如果她想回來,你不要逼迫她,本就是我鳩占鵲巢是我對不起她…”
“你給了她多少錢?把我的信托基金賬戶轉到她名下吧,那些本就該屬於她……”
“哎呀行了姐你就彆替人家操心了,我心裡有數。”虞衡打斷了電話裡的絮叨,“我今天會早點回……”
他漫不經心說著,眼前卻晃過一道模糊的黑影。
虞衡大駭,手中方向盤猛打,車子失控直接撞向路邊的廣告牌。
他隻覺‘嗡’的一聲腦袋劇痛,而後便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聽到動靜,電話那頭的人驚呼:
“小衡?!”
“小衡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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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道手機鈴聲震醒了沙發上熟睡的青年。
祝檀湘迷迷瞪瞪坐了起來,伸手夠來電話,他眯著眼看到屏幕上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
“喂?”
“喂……”電話那頭的女聲打著顫,一句話沒說便抖著聲音低泣起來。
祝檀湘一臉茫然,“不是……你誰啊?是不是認錯人了?”
女聲慌忙道:“沒!沒認錯!我是、我是今天……去算命的那個。”
祝檀湘還有印象:“付小姐?”
他按了按困乏的眉角,疑惑道:“你這麼晚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付清好抽噎道:“我錯怪你們了!我真的遇到事兒了,我、我這邊好像死人了!!”
電話中的女生似乎還處於極度緊張中,說的話顛三倒四。
死人?
祝檀湘愣了兩秒,“死人了報警找警察啊,找我們乾嘛……”
話沒說完,一隻冰冰涼的手拿走了他的手機——虞妗妗不知何時從臥室裡出來,竟沒發出一點動靜。
他視線下移,發現女孩兒果然又光著腳,“去穿鞋。”
虞妗妗頂著一頭淩亂長發,對電話那頭的付清好道:“死劫已擋,你自己感覺到了吧?現在你可信了我說的話?”
付清好愣了半晌,握緊電話連聲點著頭:“信!信!是我有眼無珠誤會了你們,求求你幫幫我!”
虞妗妗語氣平緩些:“此劫雖渡,但也隻是暫緩死亡,我能感覺到你的命數未改,幫你可以——”
“給錢嗎?”
付清好:“給!多少我都給!”
虞妗妗點點頭,把手機遞還給祝檀湘:
“走吧,開張了。”
祝檀湘:……
他抓了抓頭發,歎氣道:“等等,先換衣服穿鞋,我跟你一起去。”
此時已是淩晨一點多,等兩人換好行頭準備出門時,祝檀湘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大人,你都沒問她地址,我們要去哪裡?”
虞妗妗沒回答。
一小時後,一輛出租車駛上了城郊公路。
司機遠遠瞧見前麵路上打著燈,停了好幾輛警車,還有一輛救護車,便緩緩把車停在路邊:
“哎喲,前麵出什麼事故了?客人,再前頭估計過不去了。”
說來奇怪,他開夜班車接了個奇怪的單子。
客人是一男一女,兩人上車都不打導航,也說不清楚自己要去哪裡,全程都是後座瘦瘦的小姑娘口頭指路,讓他左拐右拐到了城郊公路。
“我們到了。”後座女孩兒忽地開口。
司機收完錢,抬頭看到兩名警察朝這邊走來,向他們打手勢示意他們下車。
警員神情嚴肅,揚聲道:“車上的人都下來,你們乾什麼的?!”
司機連忙解釋:“警官,我就是個開出租車的,是他倆讓我送他們過來的!”
警員目光狐疑,對著司機和虞妗妗二人上下打量。
就在這時,一個披著外套女生一瘸一拐跑了過來,“兩位警察大哥,他們是我朋友,我打電話喊他們過來陪我的。”
虞妗妗二人順勢看去,就看到了付清好。
她還是白天的穿著,卻異常狼狽。
手電光線下臉色格外蒼白,褲子膝蓋往下都臟兮兮的,右腳包裹著幾層厚紗布。
見到虞妗妗,她活像見到了救命恩人一樣,撲過來抱住虞妗妗一條手臂,噎了半晌吸了吸鼻子,小聲說:
“妹妹我錯怪你了,我不該說你是騙子……”
祝檀湘在一旁已環顧完四周。
此地位於城郊高地,人煙稀少道路兩旁林蔭茂密,由於地勢原因路兩邊修建了半人高的圍擋。
有近十名警員都圍在前方的路沿處,能明顯看到那一塊地方的圍擋是被撞出了缺口的。
顯然,有車在此地出了車禍,翻到了斜坡下麵。
虞妗妗二人並沒有比警察晚到多少,警員們剛剛借助專用設備和粗麻繩、警車,把翻下去的車拉上來,此時正努力把車裡的人弄出來。
沒過多久,一名警員繃著臉走出警戒線,“付女士——”
他瞥了眼虞妗妗和祝檀湘,皺眉道:“你們是付女士的親人朋友?那也過來看一下認不認識死者。”
三人走近看時,先是看到了那輛被吊上來的車,車子前頭完全癟了進去,嚴重報廢。
地上放著一個擔架,上麵蓋著白布。
警員帶著他們走近,隻把死者臉附近的布掀開:“付女士你看一下,你認識他嗎?”
付清好隻看了一眼,就被嚇出短促的尖叫,死死抓著虞妗妗的胳膊說不出話。
過了幾秒才劇烈搖頭,彆開臉:“不認識!”
“我見都沒見過他!!”
儘管擔架上的人全身蓋著白布,卻能清晰看到布在其腹部的位置,往下凹出一條縫隙,這說明此人的身體已經是攔腰斷成了兩截,警員們費力搶救也不過是儘可能地取出他全部的軀乾。
又因受到了劇烈撞擊,死著的頸部折斷,麵容痛苦猙獰,頭顱以扭曲的姿勢麵朝虞妗妗等人的方向。
如此慘烈的死狀太具衝擊力,令祝檀湘也不自覺皺眉。
唯獨虞妗妗神色不變。
她靜靜盯著死屍那雙布滿紅絲的眥目,輕‘嘖’了一聲。
亡命之徒被害橫死,怨氣滔天,不願閡眼。
恐怕要不了半日,便會化為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