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下瓜果蔬菜健在,負責看守它們的人卻不知所蹤。
“祝今夏?”
喊了幾聲,沒有回應。
鎮上就一條主路,時序左右看看,路的一頭似乎有人,但鎮上設施陳舊落後,一到夜裡隻剩零星幾盞路燈,大部分地段都黑黢黢的。
起初沒看清楚,直到看清那團黑影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時序心跳一滯。
……
超市老板嚇一大跳,他認識時序,知道這是中心校的校長,本以為來了個大主顧,怎麼跟見鬼似的,帳也沒結,拔腿就跑?
東西不要就不要吧,關鍵他也沒硬塞給他,跑什麼跑啊!
他在後頭喊:“喂,校長,東西不要了啊?”
時序沒回答,事實上,他連氣都忘了喘。
百來米的距離,他聽見祝今夏的呼救聲,淒厲得像是被拔了毛的雞。
不要命地一陣狂奔,終於在半路接住她。
她身後還跟著個醉漢,邊跑邊用藏語喊話。
祝今夏屁滾尿流地摔在他麵前,被他一把扶住,“你有沒有事?”
“……沒事。”祝今夏撲在地上,聽見他的聲音,狂跳的心總算落地,她一邊回頭看那醉漢,一邊下意識問,“他說什麼?”
“……”
都什麼時候了,她關心的居然是這個?
時序鬆了手,冷冰冰道:“他說來啊,快活啊。”
地上的人:“……”
轉眼間,醉漢跑近了,時序像是跨欄一樣,目不斜視從祝今夏的身體上跨過,擋在她前麵。
他切換語言,一邊說著她聽不懂的話,一邊強行將醉漢拉開。
把人領走的同時,他前後呼喊了兩聲。很快,從幾家還開著的鋪子裡快步走出幾名男子,跟他一塊兒把醉漢團團圍住。
時序生就一副淩厲的眉眼,五官深邃,平日懶散時倒還好,如今斂了笑意,眉頭一皺,渾身都有種生人勿近的氣質,就顯得不是善茬。
……光看架勢,像是什麼土匪頭子在前呼後擁地欺淩弱小。
打電話的打電話,看人的看人,當地人接手處理醉漢了。
時序從人群中走出來,意外發現祝今夏還坐在地上。
“受傷了?”心又提了起來。
“沒有。”
她披頭散發坐在地上,低著頭,也看不清表情。
交涉過程中,醉漢說沒動她,他便放下了心,如今看她這模樣,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時序拳頭一緊,倏地回頭看那醉漢,“他動你了?”
“沒有。”
“……”他又回過身來,“那你坐在地上乾什麼,腳崴了?”
“沒有。”祝今夏沒有接過他的手,自己爬起來,轉身朝超市的方向走。
看她走路的樣子,確實沒有任何不妥。
時序跟上去,“你上哪去?”
“回學校。”
祝今夏沒回頭,一邊走一邊低聲回答。
時序眉頭一皺,“祝今夏,你這是在給我甩臉色?”
想起剛才她淒厲的叫聲,這會兒他還後怕,結果她還是一句平平淡淡的:“沒有。”
時序也來了氣。
他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女人的胳膊,“我有沒有說過讓你待在原地,哪也——”
話沒說完就僵在嘴裡。
隻見被他大力拽回身來的祝今夏,此刻滿臉淚痕。
時序怔住,驀然鬆手。
下一秒,女人又背過身去,胡亂擦了把臉。
好半天過去。
“……你怎麼了?”時序的聲音驟然減輕分貝,與先前再不是一個量級,“嚇到了?”
誰也沒注意到,明明在問對方是否嚇到,一副受驚小馬駒模樣的卻是他自己。
沒辦法,時序沒見過女人的眼淚。
他小心翼翼,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仔細查看,這才發現祝今夏的麵頰上有一絲劃痕,約莫是起衝突時被醉漢刮傷。
她皮膚白,跟豆腐似的,一點劃痕都格外明顯。
但再明顯也就是劃痕而已,至於哭成這樣……?
時序想說什麼,但那雙紅腫的眼睛叫他說不出刻薄話。
他凝神片刻,四下看看,說:“你跟我來。”
帶她沿街道走下去,停在一扇緊閉的門後,他開始砰砰敲門。
“開門。”
砰砰——
“方姨,我是時序。”
砰砰砰——
“方姨!”
門是一根根木條豎著封起來的,很老式。
門內傳來老人的聲音:“臭小子,我睡下了,有什麼事明天說!”
時序頓了頓,又一次把門拍得砰砰作響。
他說:“方姨,開開門,人命關天。”
十分鐘後,從床上穿好衣服爬起來,又把木條一根一根搬開,再戴上老花眼鏡的方姨,在昏黃的燈光下仔仔細細捧起祝今夏的臉,又仔仔細細觀察完那條僅有指甲蓋長短,細得跟針似的,不戴眼鏡還真找不著在哪的淺紅色劃痕,隨手抄起一旁的拐杖,回頭一下一下打在時序身上。
“這叫人命關天?”
“這叫人命關天???”
“你小子說謊不打草稿,我刀呢,我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人命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