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廳裡出來,又去偏廳練琵琶,剛奏完《月兒高》,又和著樂師唱小曲兒。
練習完了一日全部的課程,已是傍晚,沈瀾筋疲力儘的回到房間。一回房,她顧不上歇息,忙問道:“畫屏,我還有多少錢?”
早晨才問了一回,這會兒又問,畫屏不禁心生鄙夷:“姑娘,你又要去賭啊?攢了七年也才五兩銀子,這一年來全都快賭光了。”
沈瀾隻是笑,不答話。為何原身日日熬眼做繡品七年卻隻攢了五兩銀子,隻因畫屏的娘是守門婆子,原身的繡品要靠她們去賣,也不知昧了原身多少銀子。
“我馬上便要飛黃騰達了,誰還缺這三五兩銀子!”沈瀾抿嘴輕笑。
畫屏嘴角往下一撇,心裡發酸。若她也能這般好看,享受榮華富貴的便是她了。
“姑娘,隻剩下二兩銀子了。”畫屏捧著一堆零碎的銅錢加上一個銀角子。
“夠了夠了。”沈瀾急急接過錢,叮囑道,“好畫屏,你可莫要說出去。”
畫屏點點頭,跟綠珠打馬吊的是她親娘,綠珠十賭九輸,最後這錢全進了她娘的口袋裡。
畫屏隻恨不得綠珠再多輸一些呢!
沈瀾取了錢,待到夜深人靜之時,辭彆了畫屏,穿著秋香色裡衣,白棱底軟緞鞋,為了防風又披了件大氅,提著一盞羊角燈,小心翼翼出了房門。
出了門,對出去就是東西廂房,住著瓊華她們四個。沈瀾資質最好,生得最美,於是她獲得了獨占一間房的權利。
現在是三更天多一刻鐘,沈瀾不疾不徐地往後院的小角門走去。
這裡是距離內院最近的一扇門,出了這扇門,就是大街。
角門裡,兩個健碩的婆子陳荷花與王三娘正等著呢。
“綠珠姑娘,怎麼才來啊!”王三娘搖著把芭蕉蒲扇嗔怪道,一張老臉皺起來,如同風乾的橘皮。
沈瀾嗔道:“總得等瓊華她們幾個睡著了,我們房間離得近,萬一被她發現,非得去劉媽媽那兒告我一狀不可。”
“快快快!”陳荷花催促道,“莫說些有的沒的,這馬吊都帶來了!”
沈瀾吃吃笑起來:“陳媽媽這便說錯了,三個人玩的可不叫馬吊,叫蟾吊。”
“哎呦喂,綠珠姑娘書讀的多,懂得也多。”王三娘捧了她一句,就指著她一高興,多賭點,也好多輸點。
這兩人都是賭鬼,沈瀾這些日子晚晚都來賭,已經持續了一年,從最開始的一文到十文、幾十文,早把兩人的胃口養大了。
“今晚打一吊錢的。”王三娘提議道。
沈瀾驚訝之下不免猶豫起來:“這、這一吊錢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她為難道:“我身上攏共也不過二兩銀子。”
“哎呀,綠珠姑娘怕是一時想岔了!”陳荷花一拍大腿,勸道,“若輸了大不了寫張欠條,將來姑娘穿金戴銀,稀罕這幾兩銀子!還不是隨手便還給我們了!”
沈瀾想了想,也是,便點頭道:“陳媽媽果真才思敏捷,若是年輕些,也是個掃眉才子!”
陳荷花吃吃笑起來,被沈瀾哄得高興。
王三娘在一旁早已賭癮上頭:“快著些快著些!再不賭,天都要亮了!”
三人一起在小凳上坐下來,打蟾吊,沈瀾手氣差,技術爛,十賭九輸,不過幾輪,二兩銀子便輸的一乾二淨。
“哎呀,綠珠姑娘,這怎麼就輸了呢!”王三娘贏了錢,分明高興,還是佯裝懊惱道。
“不如不賭了?”陳荷花試探道。
“不成!”沈瀾賭性正上頭,哪肯善罷甘休。
兩人和她賭了一年,知道她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脾氣,便想激一激她,看看能不能榨出更多的銀錢來:“不賭了不賭了,綠珠姑娘都要輸光了!”
“那不成!我下一盤!下一盤便能贏回來。”沈瀾如同一個輸紅眼的賭鬼:“我房裡共計有一對玉鐲、三對耳墜子,四根牡丹吐蕊銀簪,兩根蝶戀花金簪,還有兩對銀臂釧。”
“我如今拿首飾抵,待我走了你們便去取了這些東西。劉媽媽必定以為首飾是我帶走的,見我攀上了高枝,必不敢來問我。屆時你們便偷摸把這些東西賣了換成銀錢,如何?”
王三娘和陳荷花對視一眼,隻覺這法子倒比打欠條強多了。
方才說得欠條不過是拿來哄綠珠這傻姑娘賭錢罷了。畢竟綠珠將來攀上了達官顯貴,誰敢拿著欠條去問她要錢?還不如拿首飾抵呢!
“是是,綠珠姑娘當真是……”王三娘沒讀過書,勉為其難擠出一句“冰雪聰明!”
沈瀾頗為受用的抬抬頭,看了眼她二人桌上的錢數。
“隻一條,我這些首飾可都是真金白銀,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三十兩,這還不算匠人的手藝錢呢!便是不賣,拿去給女兒當陪嫁也是好的。你們桌上加起來也不過七八兩銀子,這可不夠。”
王三娘咬咬牙,“明日!明日我多帶些銀錢來!帶個二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