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1 / 2)

我**妾 榆冬 6776 字 3個月前

書房內,侍衛林秉忠抱劍而立,正稟報情況:“帶了兩個人去正房,吹了些迷煙進去,又怕那鴇母醒來,便敲暈她後才四處詳查。”

“其餘的倒也沒甚怪異之處,隻床榻四周地上俱有劃痕,這床恐怕時常移動,我等移開床榻後發現有幾塊磚明顯沒砌死,便找到了賬簿。”

說到這裡,林秉忠的臉微微發紅,含糊道:“還找了件鴇母的衣物塞了進去,隻要不把包著賬本的包袱打開來看,或許能糊弄過去。”

裴慎不置可否:“既是床榻時常移動,恐怕劉葛每次去劉宅都要查看賬簿。下一次再去,他必定會發現賬簿丟失。”

裴慎說到這裡突然嗤笑:“不過也不一定。”

怎麼又不一定了?林秉忠一臉迷茫。

見他魯鈍,裴慎也懶得解釋,隻擺擺手道:“你且派幾個人盯住那鴇母和劉葛,若沒動靜便按兵不動。若逃了,不必留情,兩人都抓了扔進牢裡再說。”

“是。”林秉忠應聲出去。

裴慎便不再說話,一頁頁翻過賬冊,隻見上麵記載著一條條消息。

“丁卯年三月十五,宴都轉運鹽使司轉運使秦獻、副使劉必之、經曆趙案費銀百十七兩,贈秦宅邸一座,劉瘦馬一匹,趙《伯遠帖》真跡。”

“丁卯年四月初六,再贈秦金珠三百,美婢一名,餘得殘鹽二百引,餘鹽一千引。”

“丁卯年七月十九,暴雨七日,轉運使秦上報正鹽兩千四百六十三引為雨水所淹,餘分潤得正鹽七百四十八引。”

裴慎神色冷冷,便是不繼續往下翻,他都知道底下是什麼,無非是以各色名目侵吞運所鹽產罷了。

裴慎取出紙筆,一一錄下賬冊上提及的名字,緊接著一個個打量過去。

轉運使秦獻乃都察院禦史孫寧德外弟,此人脾性爆裂,言辭如刀,雖被人戲稱為刀筆吏,然則剛正不阿。

若秦獻一倒,必有人彈劾孫寧德,陛下恐不會讓秦獻坐實貪虐之罪。要他再任一年,此後借機尋個錯處,革去轉運使之職,以免牽連孫寧德。

既然如此,便可向孫寧德與秦獻賣個好。

裴慎思索著,將秦獻的名字圈了出來。

下一個,副使劉必之。此人是浙中心學門人,在朝無黨無派,在野關係頗多。且擢拔一個浙中心學門徒代替他便是了。

以朱筆劃去劉必之的名諱,又在旁寫下“李闊”二字。此人師從浙中心學穀良定,但他還有另一個更具代表性的身份,裴慎同年。

況且李闊任副使,待一年後秦獻被革職,李闊若做的好,必能被擢升轉正。屆時,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轉運使的位子便穩穩當當落在裴慎夾袋中了。

辛苦一月,略有所得,裴慎麵帶淺笑。

再看接下來的這些官位,經曆司經曆、知事,倉場大使等等十餘個人,一大半都是朝中無人照應的小卒。

既然如此,將泰半官位分潤給朝中數位閣老以示好。留下一兩個給戴罪立功之人以收攏人心,最後三四個關鍵位子便留給同鄉同年,既不顯眼也好辦事。

裴慎細細寫了名單,待複核過一遍後,記於腦中,將紙張擲於火盆中焚燒殆儘。

緊接著,他取出題本,隻思索片刻,換成了奏本。

公事用題,私事用奏。賬本一事頗為隱秘,若用題本,必要先去通政司、內閣走一遭,難免泄露風聲。

十二幅白紙上書“臣都察院巡鹽禦史裴慎謹奏為劾都轉運鹽使司轉運使秦獻、副使劉必之、經曆趙案罪七條……如燕口奪泥,貪財貪色以率其行,似針頭削鐵,好利好諛以欺乎上……臣請暫不增發鹽引以恤灶恤民,二請增設避潮墩以免災殃,三請清點正鹽、餘鹽、殘鹽、零鹽、所鹽數量……右謹奏聞。”

裴慎年少登科,文采斐然,加之上任一月來四處走訪鹽所亂象,胸有成竹之下,提筆一蹴而就,連篇館閣體,一字未塗改。

待他寫完奏本,便與賬本一同放於報匣中,將另一個侍衛陳鬆墨喚進來,吩咐道:“快馬加急,送去錦衣衛。”

陳鬆墨接過東西,告退離去。

此刻日頭高照,鹽漕察院人少,頗為靜謐,劉宅卻已一派兵荒馬亂。

“快快快,快把我的裙子拿來!”

“哎呀,簪子都插歪了。”

“姑娘,忍一忍彆喝吃東西!萬一見客的時候想如廁就不好了!”

“花鈿呢?把花鈿給我貼上!”

婢女們急急忙忙把自家姑娘喊起來了,著綾羅,簪釵環,搽脂抹粉,描眉畫眼……

劉媽媽這一覺睡得沉,若不是丫鬟喊她,恐怕還要再睡。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揉揉酸痛的脖子,穿戴完畢,邁進小院子,怡然自得地從東廂房開始巡查起來。

不錯,瓊華、香梧都開始準備了。

“雖說要快著些,但也不能急”,劉媽媽囑咐道。

見兩個婢女細聲細氣地應了,劉媽媽滿意地點點頭,又去了正房。

“叩叩叩”

片刻後,屋子裡還是沒有聲音,劉媽媽眉頭一蹙,反手推開大門。

屋子也不大,一眼望去,畫屏正在腳踏上酣眠。

這都什麼時辰了,竟還在睡!劉媽媽沉下臉,踢了踢畫屏蜷縮的雙腿。畫屏驚痛之下睜眼,瞧見劉媽媽陰沉似水的樣子。一時驚慌,委屈道:“劉媽媽,你踢我做甚?!”

畫屏這懶胚子,越發沒規矩了,待忙完了這幾天,且叫她老子娘好生教教她。

劉媽媽想著,抬手撩開紗帳。素紗帳內薄被隆起,綠珠分明還在睡。

當真不知輕重,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睡。劉媽媽蹙眉,一把掀開被子:“綠珠,快起來……”

被子底下赫然是個青竹枕。擺的端端正正,四四方方。

一旁還放著個雕花杉木妝奩,裡頭一乾二淨。

劉媽媽一時間頭暈腦脹,隻覺血氣直衝天靈,她勃然變色,回身斥罵:“愣著做甚!快去找綠珠!廳堂裡,花園子裡,把犄角旮旯都翻檢一遍!快去!”

跟在她身後的李婆子慌忙帶著幾個健婦出去。唯剩下畫屏臉色慘白,隻立在床邊哆哆嗦嗦如鵪鶉。

劉媽媽見狀,心頭大恨,伸手甩了畫屏兩巴掌,邊打邊罵道:“你這懶驢!叫你看個人你看狗肚子裡去了!眼珠子不要了不成!你是痰迷心竅了,個賤蹄子!”

“哎呦,媽媽……媽媽饒命……疼……不敢了……”畫屏哭哭啼啼地躲閃,可劉媽媽又氣又怒,哪裡肯饒她。罵累了,便乾脆下狠手擰一圈皮肉掐她。

畫屏疼得不行了,啼哭道:“……廚房!廚房!”

劉媽媽驟然一停,驚疑不定的看著她。畫屏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揪著劉媽媽的衣袖,抽噎道,“昨晚、昨晚姑娘說她早上要喝粥。必定是自己去廚房取了。”

聞言,劉媽媽更是大怒,這吃白粥和床上隆起的被子一樣,都是綠珠拖延時間的玩意。若自己真信了,派人去廚房找綠珠……

劉媽媽越想越氣,乾脆抄起隨身攜帶的,專門用來調.教瘦馬的細竹條,劈頭蓋臉的抽下去:“蠢東西!當真是個蠢笨玩意兒!素日裡給你們吃的喝的,都吃哪兒去了!臟心爛肺的下賤蹄子!你活著做甚!蠢死算了!”

畫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顧得住頭,顧不上腚,被打的身上臉上一道道浮起的血凜子。

她在家從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又氣又委屈,隻嚷嚷著:“你打我做甚!打我做甚!那綠珠對誰都說要去攀富貴,誰能想得到她跑了呢!”

劉媽媽一時更氣。她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此刻氣急敗壞,正要揚起細竹條,狠狠地打上去,方才去找綠珠的李婆子連滾帶爬地過來。

”劉媽媽,不好了不好了,陳荷花和王三娘被人綁起來了”。

劇烈的暈眩感讓劉媽媽腦子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