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放在科技發達的現代,也不一定能有單親父親做到這種地步。
她這麼做,就好像父母離婚被判給母親的孩子,父親不聞不問不給撫養費,是母親獨自將她拉扯長大,但是等她長大後父親又來收割成果,她因為父親比母親資產豐厚就跑過去為他鞍前馬後,拋下母親不管,活脫脫的白眼狼。
可是,從本質上說,她靈魂裡藏著的還是個成年人,權衡利弊,追求榮華富貴是人之本能。
試問世間,誰不向往朱門大戶的生活?
薑瑤也不過是個俗人。
她娘親所能夠給她帶來的身份、地位誘惑太大,最終,她在林愫失落的眼神中,踏上了去京城的馬車。
當時,她還保留著現代人思維,以為獲得了這個身份,就能理所應當享受這個身份給她來帶的權勢與榮華。
她沒有想到,在這個世界,享受榮華富貴,都是需要付出的代價。這個代價,遠遠比薑瑤想象的要大得多。
剛剛開始去到京城的時候,即便她身為女帝獨女,還是因為曾經在鄉野間生活過,被那些從小在京長大的孩子嘲笑,說她“沾了一股子粗俗氣”。
她抵京後,每日課業被排得滿滿的,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鬆散。宮廷儀態,琴棋書畫,四書五經,權謀策論,她看著長長的每旬課表,時常懷疑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八歲孩子那個完成。
哪怕她拿出十八歲的自製力和備戰高考的鬥誌去學,多麼努力,挑燈學到深夜,夫子卻總是搖頭說“不夠”。
哪怕她做得比常人都要優秀,也不會有人誇獎她,因為她身份她本就高於常人,要做的是麵麵俱到的優秀,樣樣都要拔尖,這才是理所應當。
這些都不算什麼。
最可怕的是,皇城裡的人,為了爭奪權勢,都是不擇手段的。
因為薑瑤是獨女,哪怕沒有被正式冊封儲君,也默認是女帝的繼承人,無數的目光都盯著她,想要把她拉下來。
皇城之中,少不了明槍暗箭。薑瑤來到這裡之後,飯菜被下毒,床上莫名其妙出現毒蛇,蠍子,這些幾乎家常便飯。
莫名其妙的栽贓,暗算,總是不時落在她身上,防不勝防。
剛剛開始,身為女帝的娘親還會維護著她,可是後來漸漸的就開始厭煩,甚至開始嫌棄她懦弱,無能。
“宮裡長大的孩子,誰沒經曆過明槍暗箭,你是朕的孩子,未來的儲君,怎能如此脆弱,連這點東西都害怕,將來如何堪當大任。”
“以後這些事情不必跟朕說,布局籌謀,步步為營,如何抓住一切機會,保護住自己,給你的敵人致命一擊,是你自己該思考的事情。”
薑瑤的娘親是第一位女帝,從最不受寵的公主踩著親人們的鮮血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無論多麼受挫,遍體鱗傷,她也能爬起來,絕地反擊。
在女帝之前,這個朝代的帝王都是男子,女帝是開天辟地的存在。
和她娘親相比,她的確是個無能的人,沒有足以匹配的智商和能力。
她根本跟不上彆人權謀的節奏,彆人算計她,一個算計一個準。
她就像個菜雞一腳踏進大佬中間,東南西北的人都能把她按在地上,狠虐。
她十六歲時,被冤入獄,半夜被人用一根白綾勒死。
直到她咽氣,都沒想明白,究竟是誰殺的她。
宮中生活那幾年,她幾乎每天都會失眠,難以入睡,就算睡著了也不敢深眠,躺在床上的時候提心吊膽,擔心突如其來的刺殺,恐懼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算計。
這些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後悔自己的選擇。
她時常會想念林愫,想要回到以前的村子裡,和爹爹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不用疲於應對陰謀與算計。
如果她選擇陪在林愫身邊,雖說沒有榮華富貴,或許她能夠安穩快樂地度過一生。
回想起前世的種種,薑瑤鼻子一酸,“爹爹……”
“怎麼了?”林愫聽她語氣不對,微微皺眉,“是不是外麵受委屈了?”
聽到這話,薑瑤更加忍不住,抱住林愫大腿,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上輩子參悟出了一個道理,哪怕血脈至親,也會相互猜疑,能夠有一個真心對自己的人多麼難得。
林愫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她好的人,或許也是唯一一個完全真心對她好的人,她以前居然還不知好歹將他拋棄。
每次回想起當初的選擇,她都想狠狠扇自己巴掌。
她眼淚來得突然,林愫臉色一變,連忙拉著她上下打量,“怎麼了阿昭,衣服也沒有臟,頭發也沒有亂,也沒有受傷,來,讓爹爹碰一碰額頭…也沒有發燒,你為什麼哭呀?”
麵對孩子的哭鬨,林愫顯然有些慌亂,連忙摟著她,手足無措地拍著她的背,“怎麼了,小祖宗,你說句話呀,看到你哭 ,爹爹也有點想哭?”
說到這裡,薑瑤看到她爹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紅,聲音已經帶著哭腔。
眼看著他的眼淚撲閃撲閃就要掉了下來,薑瑤連忙吸了吸鼻子,勉強朝他露出一個微笑:“沒什麼,我、我就是太想爹爹了,看到爹爹,我就忍不住想哭了,我現在不哭了,你彆哭呀!”
她爹什麼都好,就是一個大男人,淚點低得離譜,他的情緒太容易被煽動,動不動就愛哭。
再不收住,他恐怕能比薑瑤哭得還凶。
“真是個傻孩子,”林愫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止住眼淚,“才半天沒見,有什麼好哭的。”
“對了,”林愫這才想起被撂在家裡的人,“阿昭,快跟爹爹回家,你一定猜不到,今天誰來了!”
“你見到她,一定會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