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下午的課後,臨夏送走了朱夷明,告知薑瑤:“郎君被傳喚去了景儀宮,恐怕不能陪殿下用晚膳了。”
薑瑤問:“母皇在做什麼,她現下用過晚膳嗎?”
臨夏思索了下,搖頭道:“陛下與朝官議事,估計還沒有。”
這個點了還在議事,不像是議論一般朝政。
正巧薑瑤要去找薑拂玉,於是便說道:“我也想要去景儀宮和母皇一起用膳,你們送我過去吧。”
林愫不在鳳儀宮,當然沒有人能夠攔住薑瑤。
她說要去,一行人便迅速準備好依仗,護送她前往景儀宮。
日暮時分,四方宮牆上的天幕都是朦朧的淡紫色。興許不久之後就有一場春雨,今日天空中翻湧的雲層頗為厚重,層層疊疊,垂落四野。
宮人們提著一盞盞琉璃燈,宛如遊魚一般護送薑瑤穿過冗長的宮道。
天色陰沉,襯得燈火愈發明亮。
景儀宮今夜比往日都要熱鬨,燈火通明,殿內人頭攢動。
隔著紙紗窗,可以看到裡麵的官員們正興致勃勃地跟女帝談論著什麼,抑揚頓挫的笑聲不絕於耳。
薑瑤來到景儀宮前時,白茵正將一位身著暗紫色衣裳的小郎君送出宮門,“三公子漏夜回宮,是否需要臣替公子備下馬車相送?”
“多謝白大人。”
小郎君的聲音清朗,宛如清風徐來,“我已讓府中車馬等在南宮門外,大人不必費心,隻不過待會祖父出宮時,還需大人多多照拂。”
雖然年紀小,但是他說話卻是絲毫不露怯,談吐流暢得體。
“那是自然,還望三公子一路小心。”
……
辭彆白茵,那位小公子轉過頭來,正好迎麵碰上薑瑤的儀仗。
晚風吹起他的廣袖,成串堆積的琉璃燈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好像他整個人忽然落入燈火的簇擁中,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薑瑤看清了他樣貌時,瞳孔微微放大。
眼前的小郎君約莫十來歲,樣貌卻生得極為精致。
眉如遠黛,唇若點絳,粉麵朱顏,長得跟個女孩子一樣漂亮。
琉璃燈火照在他身上,本就白皙的膚色在燈下宛如上好的羊脂美玉般細膩柔美,那雙眸子也染上了燈火亮色,如水般沉靜的眼眸,掉入了星火,光輝熠熠。
看到來人時,他略有些遲疑,回頭用征詢的目光看向他身邊的宮人。
他身邊的宮人立刻湊個頭過來悄聲告知他薑瑤的身份,他連忙拱手,不卑不亢地朝薑瑤行禮。
“微臣謝嘉,拜見殿下。”
……
薑瑤明白既然自己回了宮,遲早會和曾經相識的人見麵。無論是敵人,亦或是盟友。
謝蘭修對於薑瑤而言,不是敵人,也說不上是盟友,而是個很特殊的人。
她今天下午還在想,這輩子什麼時候才能夠再次見到謝蘭修。
隻是那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快就和他重逢,而且還是以這種偶遇的方式。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比起記憶中那個十四歲已經抽條的少年,眼前這個謝蘭修,明顯還有些稚嫩。
謝蘭修出身於家規森嚴的公卿世家,從小學習儀態,和薑瑤這種半路被接回宮的孩子不同,謝蘭修光是站在那裡,就已經自顯貴氣,無處不彰顯著公候的底蘊。
薑瑤抬頭打量著他,果然三歲看老,謝蘭修十二歲時,就已經是這副小古板的樣子。
謝蘭修似乎不習慣被這樣的目光注視,停留片刻,見薑瑤沒有回複,便自行行禮告辭。
“等等!”
見他要走,薑瑤立馬回過神來,飛快上前攔在他麵前。
“謝郎君請留步!”
這個舉動,讓跟隨薑瑤的幾位宮人不由得緊張起來,眼前這位可是謝家的郎君,若論門第,謝蘭修位比皇子公主,薑瑤可千萬彆冒犯了他……
謝蘭修腳步頓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明白薑瑤為何要攔住自己,“殿下有何事囑咐?”
薑瑤站在他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抬頭朝他眨眨眼,“我以後還有機會和郎君見麵嗎?”
謝蘭修一驚,抬眸,猝不及防撞上薑瑤殷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