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愫屬實多慮,雷聲滾滾中,薑瑤睡得出乎意料地好。
她夢見了上輩子朱夷明教她念書。有個字筆畫太複雜,她一時間寫不出來,朱夷明嫌棄她笨,拿起戒尺要抽她。
薑瑤不知道哪裡來了勇氣,一把奪過戒尺反抽到他臉上,夢裡狠狠出了口惡氣。
第二天大雨已經轉換成了蒙蒙細雨,如羽毛一般在天空中肆意飄飛。
次日清晨,宮裡就傳出一個消息——文淵閣學士朱夷明挑唆公主,被賜自儘。
前有許婉之後有朱夷明,這下朝中官員可都知道,女帝對這位公主是真的重視,眼裡容不得沙子。
經曆了這件事後,薑拂玉給薑瑤挑選老師時不由得更加謹慎。
薑瑤新的啟蒙夫子恐怕不會快被定下來,正當她以為自己下午可以放鬆地玩耍,結果到了點,她正慢悠悠吃著點心,就被林愫抓進了書房。
林愫笑著將書放在她麵前:“阿昭是不是忘了,爹爹以前也是個教書夫子。”
薑瑤手中的綠豆糕差點沒掉在桌子上。
“……”
薑瑤嘀咕道:“爹爹,娘親有說要你教我嗎?”
“爹爹跟娘親說過了,阿昭的夫子要慢慢挑,不能急於一時,不求對方學問多深,但求有耐心,適合阿昭,為了防止中途耽誤阿昭的學業,所以在阿昭的新夫子來之前,爹爹就暫代阿昭的夫子,教阿昭讀書。”
林愫拿起書,溫和地朝她笑道:“在下學藝不精,實屬比不上文淵閣中諸位學士,但是教導公主,愚尚有能力勝任的。”
薑瑤膽戰心驚地捏著綠豆糕,林愫來當她老師?開什麼玩笑!
這就好比,誰會希望自己親爹當自己的班主任?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爹爹,你認真的……”
還沒說完,林愫的戒尺就敲了過來,薑瑤下意識閉眼,然而戒尺隻是溫和地在她肩膀上碰了一下。
和老師用來教訓學生的敲打不同,林愫敲她的時候,輕得更像是愛撫,和摸摸她腦袋,輕敲她額頭沒什麼不一樣。
林愫糾正道:“上課的時候,要叫老師。”
完了,林愫玩真的了。
沒有辦法,薑瑤隻好咽下綠豆糕,硬著頭皮說道:“老師今天打算教阿昭什麼?”
林愫翻著書,“昨天朱夫子不是給公主講了《鄭伯克段於鄢》,朱夫子講得不好,殿下就忘了吧,今日我再為殿下重新講述。”
“……好。”
“正如殿下昨日所言,這篇文章講述的是兩兄弟的故事,鄭武公王後偏愛二兒子,股動二兒子爭奪王位,從而導致兄弟相殘,然而但此事究其根本,其重點並不在於武薑王後偏心……”
……
課後,林愫帶著薑瑤去景儀宮和薑拂玉一起用晚膳。
春雨細密,即便撐傘也擋不住,林愫於是給薑瑤披上了一件蓑衣,戴上一頂草帽。
她躲在蓑衣下,像一隻小小的稻草人,踩著地上的水坑走。
走一步,踩一個坑,走一步,再踩一個坑。
水花濺到她的裙擺上。
薑瑤:踩水坑真好玩。
林愫沒有攔她,反正景儀宮存放有薑瑤更換的乾衣,她愛玩就讓她玩去。
兩人走到景儀宮前,林愫給薑瑤脫下蓑衣,發現她的衣服反而沒有濕太多,就是繡鞋鞋麵濺了些水。
“不妨事,進去換了就行。”
林愫正要牽著薑瑤進去,立在門口當值的白茵提醒道:“郎君,殿下,襄陽王在裡麵。”
襄陽王?
聽到這個稱呼,薑瑤臉上的血色頃刻間褪去,頓時整張小臉變得煞白。
白茵的話剛說完,裡麵就傳來的一陣鋪天蓋地的哭嚎聲。
殿內,一個年紀約莫二十多歲的男子伏在薑拂玉身前,扯著薑拂玉的裙擺嚎啕大哭。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壓根不知道那個朱夷明存了這樣齷齪的心思,我隻是看他資曆深,又曾在國子監任職才把他舉薦給姐姐的,我完全是出於一片好心!”
“姐姐,你難道不明白我對你的感情嗎,我對你的忠心日月可鑒,你還記得你登基的時候,我為你擋下刺客三箭,現在下雨天我胸口還在痛,我的命都願意給你,你的孩子就跟我的孩子一樣,我甚至可以將公主殿下視為我的骨肉,要是我知道那個姓朱的是這樣的人,彆說姐姐,我都不願意他去當那公主的太傅!”
“姐姐,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薑拂玉正被他鬨得頭疼,聽見外麵傳來林愫的聲音,立刻揮袖甩開他,“夠了,你現在立刻、馬上閉嘴,消失在朕麵前,朕就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襄陽王哭哭啼啼,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往外走。
正當他跌跌撞撞地從林愫身邊經過的時候,林愫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腳伸到他身前。
他沒注意看,整個人都被絆倒,直接摔了出去,在台階上打了幾個滾,一頭紮進外頭的水坑裡。
“啊!殿下!”
周圍的宮女嚇了一跳,連忙撐傘進雨裡扶他起來。
薑瑤眼睜睜看著她爹默默收回了腿,一臉無辜地道:“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