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能送來讀書的學生,家裡條件一般都不錯。
怎麼會吃這樣的苦,下意識縮回腦袋。
方才想同意紀三嬸說法的安村長,眼神同樣變了。
安村長原本想,讓紀元遠離私塾即可,不要再偷聽了。
他家長媳也鬨了幾日,都是說不公平。
可現在,他改了主意。
紀元這般天資,就該讀書才是。
若他們安紀村也能出個秀才舉人,對他來說,可是潑天的富貴。
安村長有心想幫,卻也知曉科舉之路甚是艱難。
當年安紀村也出了不少銀錢給趙夫子,最後還不是隻考了秀才,心裡又冷淡了些,開口道:“既然紀元交了學費,那便無可爭辯。”
事情到這,村人也知道,這件事確實了了。
人家小孩子都把銀錢拿出來。
再揪著不放,也無理。
誰料紀三嬸麵部抽搐,直接道:“不行!他還差七文錢!”
安村長看向紀三嬸,這個婦人怎麼回事,揪著這些事不放。
按他知道的,也是紀三嬸糾結村人過來鬨事。
趙夫子直言:“紀元隻差七文,你家紀利卻是一文未出。”
私塾的學費,按理說在每個月初一就要給。
如今都初八了,趙夫子從未催促,紀三嬸卻還咄咄逼人,自然直接提出。
村人哄笑,紀利更是滿臉羞愧,他爹把錢賭輸了,還未賺回來。
其他同學都看向他,讓他無地自容。
紀三嬸咬牙,把自己荷包壓箱底的錢拿出。
她就算給私房錢,也要把紀元趕出私塾。
“這下我家交夠了,他的錢呢?!”
彆說紀元,便是其他人也發現不對勁,紛紛勸道:“算了,七文錢,小孩那樣勤快,能掙到的。”
“好歹也是你家的侄兒,算了吧。”
“對啊,元哥兒學得好,回頭考了秀才舉人的,你家也沾光啊。”
安大海的娘親安家長媳道:“你彆是看紀利學得差,就想讓紀元也不好過吧,哪有你這樣當長輩的。誰家的長輩不盼著小孩好。”
安大娘子快人快語,說出不少人的心聲。
紀元開口:“三嬸,若我以後有了好出路,一定不會忘了您的。”
“說不定,我還能當官呢。”
紀元說出當官二字,那紀三嬸瞳孔放大,更是驚恐。
看來他猜得沒錯,紀三嬸就是為了斷他的求學之路,並非隻為銀錢的事鳴不平。
不過紀元沒發現,後麵趙夫子緊緊皺眉,明顯不悅。
但在眾人麵前,趙夫子並未多說,隻道:“紀元給的一百四十三文,是在外讀書的束脩,並非在屋內。”
剛有學生家長要說,我家孩子也能在外麵讀書,讀書的錢給少點可行。
趙夫子繼續道:“風刀霜劍,酷暑寒冬,大雨瓢潑,都要在窗外。”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可有人願意。”
還是那句話,能把孩子送到私塾的家裡,多是不缺錢的,對孩子也愛護,怎麼可能讓他們吃這種苦頭。
倒是有些實在沒錢,又想送孩子過來的村人,在思考可行性。
紀三嬸還要再說,被安村長瞪住。
村長的威嚴不可侵犯,之前說的那些已經用儘她所有力氣,現在隻剩恐懼。
紀元又輕飄飄道:“三嬸,我不會計較您之前對我的打罵,您不要再攔我讀書了。”
這句話讓村人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樣。
紀三嬸就是怕以後紀元出人頭地了報複。
村長家長媳也醒悟。
合著他們這群人,被紀三嬸當槍使,一時間陰陽怪氣:“你竟怕成這樣,何苦呢,紀元可是你侄兒,彆說以後當秀才舉人。就是考上狀元了,你也是他長輩啊,他還能不孝敬你?”
紀三嬸被說得麵紅耳赤,隻能恨恨離開。
安村長看看他們,讓村人都散了。
私塾附近,終於恢複往日的平靜。
紀元捧著錢袋,再次來到夫子麵前。
趙夫子看了眼私塾,開口道:“讀書。”
看了半晌熱鬨的學生們立刻打起精神,大聲讀書。
外麵可有個紀元!
若他們在屋內讀書,都比不過屋外讀的,那還有什麼臉。
琅琅書聲讓趙夫子神色再次溫和,看著錢袋,取出四十三文,留下一百文:“這是你本年的束脩。”
說罷,又取出十文:“這是筆墨紙硯的銀錢。”
趙娘子把早就準備好的筆墨紙張拿過來,小聲道:“夫子早就為你準備好了,隻是沒由頭拿出來。如今好了,這一鬨你也是正兒八經的學生。”
趙娘子自然是在寬慰兩人,為今日這場鬨劇找補。
這些東西卻不是一日之功,明顯一直在小室放著。
紀元眼眶發熱,他自然知道束脩的價格,也知道筆墨紙硯的價格。
四十三文,怎麼可能是一年的束脩。
十文錢,連這裡麵一支筆都買不起。
紀元受之有愧,隻取了裡麵最需要的紙筆墨,一百文一個的硯台說什麼都不要,還要繼續給錢。
趙夫子道:“這是本夫子的舊物,你嫌棄嗎?”
趙娘子把東西往紀元懷裡一塞,拍拍他:“快點,要上課了。”
趙夫子冷哼一聲,扭頭便走,紀元眼圈發紅,抹抹眼睛跟上去。
依舊是他原來的位置,小窗下麵的草地,現在多了套桌椅,紀元快速把東西放好,正好看到裡麵打招呼的安大海。
安大海揮手示意,嘴裡還比了個口型:“牛啊!”
還有些學生,好奇地看過來。
紀元這個名字,在他們心中太傳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