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羈起身開門,裴道純站在檻外,並沒有立時進來:“你母親跟你說過了吧?王家的事。”
他雖是做父親的,但兒子太出色太有主見,又兼崔瑾的事他理虧在前,所以在裴羈麵前並不能揚眉吐氣,此時見他沒有拒絕,這才邁進門來:“你母親傳話過來,讓你三天後去王家赴詩會,到時候兩個人見見麵。”
“好。”裴羈頷首。
“若是沒有什麼不妥,那就趁你在家的時候把婚事定下來吧。”裴道純道,“你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
“好。”裴羈又道。見不見都沒什麼要緊,他查過王六娘,知書達理,秀外慧中,這種世家大族精心培養的女兒,做裴家的主婦不會差。婚姻乃結兩姓之好,如今政局動蕩,多事之秋,以一樁婚事串聯裴、王、韋、杜數家,顯然利大於弊,至於他個人的意願麼——隻要堪為裴家的塚婦,他娶誰都沒有差彆。
“那就好。”裴道純看得出他的冷淡,不過從崔瑾之事後,父子倆能像今日這般心平氣和地說幾句話已是罕見,讓他心裡生出希望,試探著又道,“我今天在東市汲古閣查到一些事。”
裴羈漆黑的眸子淡淡一掃,裴道純心中一凜。原是覺得他心思敏銳人脈又廣,也許能幫忙查查崔瑾的死因,此時也不敢再說,硬生生改了口:“聽說蘇櫻從盧家搬出來,回崔家去了,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若是有什麼難處,你能幫的就幫一把吧。”
裴羈看著他,他因為崔瑾淪為笑柄,卻到此時還念念不忘,連崔瑾那個跟他毫無關係的女兒都要操心,沉溺於男女之情無法自拔,實在可恥可笑。“好。”
他自然會幫蘇櫻。他會把她的所有的退路一條條斬斷,讓她走投無路,隻能來求他。
三天後,南川郡主府。
竇晏平將近五天不曾進食,此時閉目躺在床上,聽見臥房簾子一動,南川郡主進來了。
竇晏平撐著床沿坐起來,該當下床拜見的,此時沒有一絲氣力,隻得靠著床頭喚了聲:“母、親。”
短短兩個字就似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累得額上出了虛汗,心跳快得幾乎無法呼吸,竇晏平不得不重又閉上眼睛,聽見南川郡主哽著嗓子道:“你還是不肯吃?你想逼死你母親嗎?”
“兒子,不敢。”竇晏平努力睜開眼,“櫻娘她,很好,求母親,成全。”
斷斷續續幾不成聲,南川郡主看著他明顯凹下去的兩腮,無力垂在身側的胳膊,氣惱夾雜著心疼,忍淚道:“你先吃飯,吃了飯再說。”
“母親答應了,我就吃。”竇晏平笑了下,他了解南川郡主,她若是答應了就會直接說出來,眼下這麼含糊著,明顯是想哄他先吃了飯。
“你!”南川郡主氣結,“都過來,服侍小郎君吃飯!”
侍從連忙上前架住,乳母端著參湯上前來喂,竇晏平沒有力氣掙紮,便隻死死咬著牙關,參湯灌不進去,順著嘴角流下來,染得前襟一片濕,南川郡主一下子落了淚:“你是真想逼我去死?”
“兒子,不敢,”竇晏平喘著氣,“隻求母親,成全。”
“你簡直瘋了,你知不知道她是……”南川郡主突然頓住。
頭腦中昏沉沉的,竇晏平本能地追問:“什麼?”
“沒什麼。”南川郡主定定神,吩咐乳母,“服侍好小郎君,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把參湯給我喂下去。”
抬步出門:“備車。”
她要親自會會蘇櫻,當年她不曾輸,這次她也不會輸。
崔府。
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侍婢氣喘籲籲的通報:“娘子,娘子,郡主駕臨!”
蘇櫻抬頭,隔著半開的紗窗,看見南川郡主挽得一絲不亂的發髻上兩兩對插的赤金花葉飛鳳簪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