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見蘇櫻我不攔著,彆在家裡,彆當著眾人就行,若你還不放心,我這就安排你們見麵,”南川郡主轉開臉,“但我不想見她。”
竇晏平理解她的心情。她身份高貴性子驕傲,從不曾在任何事情上碰壁的,為了他卻不得不低頭接受一個不滿意的兒媳,此時反感不想見蘇櫻也是情理之中。不過蘇櫻那麼好,那麼溫柔孝順,將來成了親慢慢相處,母親定然會改觀,現在也不能逼得太急。點頭應下:“好,我聽母親的。”
南川郡主依舊轉著臉,竇晏平看不清她的神色,隻聽見她低低的語聲:“不過今天不行,你身體太虛弱不能走動,等你好些了我讓人給她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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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櫻收到消息是在兩日之後,竇晏平來信解釋了這些天的情形,約她明日一早在裴家見麵。
信不長,能看得出筆跡比以往虛浮了些,他必是吃了許多苦頭,身體至今還未複原。蘇櫻翻來覆去看著,又是感激,又是疑慮。
她不是竇晏平,竇晏平對南川郡主的話深信不疑,可她這麼多年在夾縫裡生存,本能地對一切抱有懷疑。不定親,不來往,不見麵,看起來更像是為了穩住竇晏平的權宜之計,她手裡沒有任何憑據,南川郡主隨時可以反悔。
而且明天又是約在裴家見麵。
心跳突然快到無法呼吸,蘇櫻緊緊攥著信。她不想再見裴羈,這幾天裡她想過無數次,始終無法確定那次的人是不是裴羈,也想不出如果是他,她該如何應對。他超出她能力太多,她那些心機手段在他麵前簡直是兒戲一般。
“櫻娘,”崔琚在外麵敲門,語聲急切,“怎麼樣?”
蘇櫻起身,開門的一瞬臉上換成溫婉的笑容:“郡主同意了。”
“那就好。”崔琚長出一口氣,這些天竇晏平杳無音信,盧元禮雖然離京返鄉,手下的人卻每天都來騷擾,鬨得他也有些後悔收留蘇櫻,如今看來,這個寶總算押對了,“我明天親自去見郡主,商議商議你們的親事。”
“舅父再等等吧,”蘇櫻拿著拆開的信在他眼前一晃,“眼下局勢複雜,我又在孝期,竇郎君怕傳揚出去有損崔家的聲譽,因此與郡主商議好了,等我除服後再定親。”
她不敢說是南川郡主的主意,怕崔琚也像她一樣起疑心,明天想辦法讓竇晏平過來一趟,隻要崔琚見到了人,自然會打消顧慮。
崔琚果然踟躇起來,既覺得不放心,又挑不出毛病,皺眉道:“這個麼……”
“竇郎君約我明日相見,”蘇櫻道,“他這幾天病著,我想去廚房做幾樣點心給他帶去,可以嗎?”
明天要見竇晏平?崔琚這下徹底放了心,笑道:“有什麼不行的?你快去吧。”
往廚房去的路上疏疏落落開著梨花,蘇櫻慢慢走著,思緒紛亂。
信息太少,眼下還無從判斷南川郡主是何打算,隻能等明天見了竇晏平問清楚之後,再做應對。
也許一切都是她多慮,畢竟隻要她與竇晏平還能相見,她就能緊緊抓住竇晏平,那麼南川郡主即便再多拖延,又有什麼用呢?
***
入夜時竇晏平吃了藥正要睡下,忽地聽見外院有馬蹄聲,跟著是開門聲,仆從們來往奔走聲,又過一時內院門開了,燈籠光照得窗紙上一片白,侍婢們簇擁著南川郡主往外走去。
這情形當是有人登門,而且必然不是小事,不然母親不會親自去見,隻是早已到了宵禁的時間,是誰犯夜①前來,為的又是什麼事?
竇晏平放不下心,穿好衣服趕出去時,來人剛走,南川郡主拿著一封信坐在堂中,滿臉憂色。
竇晏平上前問道:“母親,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你睡吧。”南川郡主收起急報,勉強笑了下,“你身子還沒好,早些去歇著吧。”
她分明是隱瞞,反而讓人更加擔憂。竇晏平挨著她坐下:“我已經好了,母親,到底出了什麼事?”
半晌,才聽南川郡主道:“劍南出事了。”
她遞過急報,竇晏平拆開了正要看,聽她又道:“你父親先前的牙軍②與現任節度使李璠不和,私下串聯嘩變,節度使八百裡加急上奏聖人,還想請你出麵安撫。”
竇晏平抬眼,她長歎一聲:“我已替你回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