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大安,銜菖堂裡擺了一回家宴。
安永侯是最早風寒那一個,早已經好利索了,曲凝兮也斷了湯藥,如今隻剩下小弟三郎還掛著個胳膊。
曲允邵跟呂國公的小孫子打了一架,倒沒有傷筋動骨,不過怕手臂長歪了,夾板需要多吊幾天。
侯夫人周氏正哄著他乖乖去書院:“你莫要鬨騰,壞了夫子對你的印象。”
“本來也沒留下什麼好印象。”曲轅成頗為沒好氣,剛開年就惹事,他這張老臉都丟儘了!
周氏可不樂意聽見這種話,道:“侯爺,呂國公家的混不吝挑釁在先,三郎不過是脾氣大,沒忍住。”
“每回打架都說沒忍住,他是個炮仗嗎?一點就著?”曲轅成吹胡子瞪眼。
曲允邵哼了一聲,高高的挑起小下巴:“他們就不該惹我!”
周氏一手攬過兒子,“侯爺的意思,看著我們三郎受委屈?”
曲轅成不說話了,那當然不行。
他曲家一脈單傳,自己這一輩沒有兄弟,納了幾個姨娘也沒生出兒子。
好不容易得了個三郎,哪能被人欺負!
不過……曲轅成皺眉道:“不收斂脾氣,彥檀先生哪會瞧上他?”
曲允邵十一歲,已經過了啟蒙階段,必須儘快選擇一位良師好好用功。
曲轅成早就給物色上了,看中的就是彥檀先生。
彥檀此人,文采風流。
雖說還稱不上一代大儒,隻因為還太過年輕,他在文人當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想要投入其門下的學子不知凡幾,早在三年前,曲皇後也曾為二皇子請過他,但被不願出仕為由給拒絕了。
餐桌上不宜多言,略說了幾句,便就此打住。
一家子坐下吃飯,曲凝兮和曲嬋茵都很安靜,葉姨娘有生養之功,也得以上桌,坐在末尾處。
飯後,曲允邵一溜煙跑了,胳膊帶傷,不妨礙他雙腿健步如飛。
曲凝兮被留下來,正巧,她想說服娘親同意二妹去書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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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凝兮跟隨周氏進入內室,柳婆子捧著熱茶上來,還附帶一個香包。
說是有安神靜氣之效,柳婆子笑道:“夫人特意命人給大姑娘做的,睡得好才能身康體健。”
曲凝兮看向周氏,收下了香包,“多謝娘親。”
周氏遣退了柳婆子,把曲凝兮叫到跟前來說話。
她為著幼子犯愁,道:“三郎不懂事,玩心太重了,王家那位小神童在他這個年紀時,已經準備著考取童生了。”
曲凝兮聞言,抿唇道:“世間安得幾個小神童?小弟才十一歲,娘親不必心急。”
且不提功課如何,難道不是約束他的脾氣更重要?長此以往,她怕家裡養出個小紈絝。
再說王家是誰家,是右丞相。
雖不同於左丞相鄭家書香門第,但右丞當年在寒門中脫穎而出,一路高中,妥妥的尚京城傳奇人物。
都說他生來是讀書人的料,他家幼子人稱小神童,更是被寄予‘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厚望。
“我哪敢盼著三郎做什麼神童,”周氏抵著額際一搖頭,道:“隻希望他好好讀書,考個功名回來就阿彌陀佛了。”
安永侯府在朝中無人,緊靠著皇後那層關係,能保多久的興盛?
曲凝兮知道爹娘的祈願。
人之所求,功名利祿,富貴榮華。
周氏輕歎了口氣,道:“下個生辰過後,晚瑜就要十六了。”
她忽然提起這事,曲凝兮抬起黑漆漆的眼眸。
去年她的及笄禮,安永侯府大宴賓客,告知所有人,她到了談婚論嫁的花期。
該不會娘親這麼快就……
曲凝兮的眉頭尚未蹙起,便聽見周氏開了口:“彥檀先生實乃至情至性之人,亡妻去了六年,這會兒才被勸著萌生續娶的念頭,他不過才二十有七。”
語氣感慨著,二十七歲著實年輕。
曲凝兮也不覺得二十七有多大年紀,不過,還是比她高出整整十二載春秋。
她的小指頭動了動,撚著自己的袖擺。
雖說對於這一日早有心理準備,曲家對女兒的教導自幼便是如此,可依然有種荒謬之感。
“是你爹爹的意思,晚瑜不妨去見他一麵?”
周氏繼續道:“彥檀先生品性高潔,一表人才,唯獨不肯出仕這一點……不過要能讓三郎金榜題名,就是燒高香了。”
曲家總得有爺們立起來,目前男丁隻曲允邵一個,家裡早已規劃好他要走仕途一道。
對於先生的選擇,顯得極為重要。
何況彥檀不僅有才氣,更有名望,若能成為曲允邵的師父,無異是受益良多。
“晚瑜,”周氏見她不接話,拉過她的小手攏在掌心:“你是娘的女兒,家裡自然不會虧待你,會多添些嫁妝,不叫你受半點委屈。待到來日三郎高中了,也是你的倚靠。”
“我可以去見他。”
曲凝兮半斂下長長的眼睫,道:“娘親讓妹妹去女子書院吧,每日回府後還能陪同三郎讀書。”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