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亮得早,卯時未至,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
涿禾院的門忽然被砰砰敲響,湘巧湘宜兩人正好準備起身,連忙穿好衣裳過去應門。
“是哪位?”
這也太早了吧?
“我,苒鬆。”敲門聲停下了,他道:“王爺趕著去上朝,請湯姨娘去送一送。”
湘巧聞言連忙把院門打開,一看果然是苒鬆,不解道:“送什麼?”
“送王爺去上朝啊!兩位姐姐,可快一點,時辰不等人!”苒鬆隻管催促。
彆說她們一頭霧水,實則,他現在也摸不清主子的意思了。
既然那麼喜愛湯姨娘,晚上怎不讓她過來留宿,這大清早的把人挖起來送自己出門,未免也太……恩愛了?
黏糊!
這事兒透著點怪異,但王爺的決定,不是下人能置喙的,按吩咐辦事就行了!
湘巧湘宜知曉輕重緩急,也不多問,連忙進屋去把湯幼寧喚醒,一個打水一個穿衣,動作利落的把她收拾妥當。
她膚如凝脂,細膩無可挑剔,什麼都用不著抹,已然光彩照人。
梳個發髻就能走。
湯幼寧一臉懵,卻並不愛困,她睡眠深沉無夢,醒過神後立即精神奕奕。
聽聞要送王爺去上朝,她還挺高興的,“我是不是可以出去王府了?”
自從兩年前跨進這個門,再也沒出去過了。
秦婆子還能一月一休息,出去買點東西,姨娘卻沒有任何理由往外走。
尤其是跟娘家無甚往來的姨娘,徹底在後院生根了。
秦婆子知道,湯幼寧其實想出去玩,但是她知道不可能,所以從沒提起。
這會兒忍不住憐愛地輕拍她手背,“看看就好。”
湯幼寧笑著一點頭,步伐雀躍地跟苒鬆走了。
王爺隻說讓湯姨娘一人隨行,因此湘巧湘宜不好跟去。
兩人匆匆到了前院,果真見有幾個人杵在洞門那兒等候。
薄時衍的頭疾犯了,今日朝堂上有要緊事,他必須去,於是才把湯幼寧捎帶上。
這時辰太早了,原以為小姑娘還在睡夢中,被生生叫起來或許會有意見。
誰知——
一個側目,便迎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眸,“見過王爺!”
薄時衍克製住朝她貼近的衝動,麵無表情一頷首:“走吧。”
馬車早已備好,陳管家得知湯姨娘也要上車,方才急忙忙塞了兩碟糕點進去。
王爺的馬車,自然極為寬敞舒適,湯幼寧踩著腳踏進去坐好,眼睛忍不住好奇打量。
薄時衍一手扶住額角,低聲道:“過來一點。”
湯幼寧乖乖挪了挪屁股,靠近他,“你又不舒服麼?”
他沒應聲,鼻翼間聞到令人感覺舒服的香氣,頭顱裡繃緊的那根筋似乎舒緩了下來。
湯幼寧回想初次見他之時,就是生病狀態,道:“你身子虛弱,要好好照顧自己。”
“虛弱?”薄時衍半闔著眼,“像你這般的,本王單手能捏死十個。”
“我知道你力氣大,”湯幼寧縮了縮自己細白的脖子,道:“當我沒說吧……”
攝政王府位於承鄴坊,此處皆是高門大戶,道路寬敞行人稀少。
待到馬車過了朱雀大街,進入樂安坊,沿路兩旁的小販叫賣聲漸漸增多,趕早市的人們好不熱鬨。
這會兒剛天亮,街上漂浮著各色早點的香味,胡餅麻串與炸糕,透過馬車車廂,鑽進了湯幼寧的鼻子裡。
她偷偷瞄了一眼薄時衍,趁他不注意,悄摸摸掀起簾子一角,覷著眼睛看外麵。
大清早的,販夫走卒各有奔頭,都忙活起來了。
那邊賣包子的一聲吆喝,大蒸屜一掀,熱氣騰騰的大胖包子圓白鬆軟,饞人得很。
還有那做麵條的老頭,一雙長筷子,給麵條利索焯水,高高夾起裝入大碗裡,再淋上一大勺鮮香酸辣的澆頭,香味飄出大半條街!
隻一眼,便落了滿滿的人間煙火氣息。
湯幼寧的口水都快淌下來了嗚嗚……
薄時衍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瞥一眼格子上無人問津的兩碟糕點,問道:“想吃什麼?”
“我……”湯幼寧回過頭來,眼巴巴的望著他:“我都想吃。”
閨閣女子,從不會在男子跟前這樣袒露自己嘴饞的一麵。
恐怕在被發現時就臊紅了臉。
她到底是與常人不同,薄時衍起床後因為頭痛而陰鬱的心情,稍稍好了點,他欣賞坦誠之人。
簡單,直率,省事。
“這會兒趕時間,”他解釋一句,“本王進宮後,讓苒鬆帶你去福滿樓。”
福滿樓聽著就是吃飯的地方,湯幼寧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她很高興,嘴角掛著甜津津的笑。
不過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我沒有戴冪籬。”
薄時衍的視線落在她軟嫩的麵頰上,顏如玉,膚賽雪,“不用冪籬。”
大堰朝的女子可以上街,無人指責她們拋頭露臉。
湯幼寧之所以被這樣教育,是因為她比尋常女子更需要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