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公事,他更不會拿去跟姨母和表妹解釋。
淮陽王不喜歡自作主張的女人,不管姨媽今日的提議是否有廉苪蘭的意思,他都要給表妹一家敲敲邊鼓。
是以那剩下的幾張“家書”,他連看都未看,徑直扔到一旁的香爐子裡去了。
前堂賓客甚多,可崔行舟一時起了憊懶之心,不想去做人情的應酬。王府的氣氛喧囂熱鬨,可他隻想靜一靜。
於是隻帶了小廝莫如,從後門裡出了王府,沿著江岸上了船。
此時雖然是春季,可入夜依舊有涼意,他在壽宴上飲了些酒,被涼風一吹,便有些上頭。
行船的船夫問小廝莫如要往哪裡,莫如看了看靠坐船舷的王爺,也說不出個方向,隻讓船夫,一路漫無目地行駛,不到半個時辰便來到了靈水鎮的船塢。
母親的壽宴未散,他明早就得折返,若去軍營,來回時間太緊湊了些,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北街有現成的屋宅,此時深夜無人注意他的行蹤,也可以囫圇睡上一宿。
於是便崔行舟緩了些酒勁便讓船夫靠岸,然後一路伴著滿頭繁星,一路閒散走路,來到了北街上扣門。
再說柳眠棠,自從買了店鋪後,便催著工匠修繕店鋪。
隻用了幾日的功夫就將鋪子打理出大概的樣子,可是夫君不知跟著趙神醫一起去哪裡應酬去了,遲遲不見過來。
今日她去街上請木匠回來搭貨架時,還想著官人應該能折返了,沒想到夜裡時,門環真的就響了。
聽了宅門口的聲音,柳眠棠連忙爬起來。
這幾日裡,她怕夫君半夜返家時,看見自己蓬頭垢麵相迎,所以總是臨睡前,讓李媽媽幫她編了歪在耳側的麻花長辮子。
聽到夫君的腳步聲時,她已經換上了合體的百褶裙,還給唇上點了些胭脂,然後趿拉著繡花便鞋,頭臉整齊地迎出了房門,衝著官人羞怯一笑:“官人回來啦!”
因為此時已經夜色,崔行舟原打算悄無聲息地在廂房裡睡一宿的,誰想到這眠棠竟然還沒睡,沒等他入一側廂房就迎了出來。
而且不容他說話,小娘子便撩起了門簾,眼巴巴地等著他進來。
崔行舟微微凝神望去,那婦人幾日不見,似乎有美豔了幾分。她雖然這幾年經曆坎坷了些,可大約容貌姣好,得了男人的疼,並不曾叫她承受風餐露宿之苦。那肌膚瑩白,一雙美眸裡流露得也是一派沒有被玷汙了的天真。
這樣的一雙眼望過來,總是會叫人忍不住卸下防備,也難怪唬得兩位店家將店鋪作了賤價賣給她。
崔行舟一邊懶洋洋地想著,一邊不由自主地邁步入了充滿馨香的屋內。
有了前兩次官人夜襲的經驗,自認為是新婦須得重頭學起的眠棠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
這幾日,她帶著李媽媽買了醃肉,備足了雞蛋糧油。就算夜裡有人肚餓,也能立刻割肉切片,炒香噴噴的飯來吃。
另外她還買了個大大的浴桶,隻是燒水費柴了些,所以買來後,眠棠自己也舍不得用,尋思著帶官人回來,再熱滾滾燒上兩大鐵鍋熱水,讓他溫泡著解一解疲勞。
所以當崔行舟進來後,眠棠便興致勃勃地領著他看了看屏風後新添置的家當。
“北街把頭的裴娘子家箍桶的手藝是遠近聞名的,所以我便在她家定了一個,因為都是街坊,她還少收了我半錢的銀子呢!一會,我便讓李媽媽燒熱水給官人沐浴……”
話說到了一半,眠棠便聞到了崔行舟身上傳來了濃烈的酒味,便遲疑道:“官人可是飲酒了?”
此時酒宴上暢飲的佳釀酒勁上湧,崔行舟隻推開了柳眠棠,也不脫鞋便倒在了床榻上。
他今日心緒煩悶,實在懶得裝什麼相公,隻想這麼躺上一躺,莫有人來煩他便是。
這女子若是心存歹意,此時倒是最佳的機會……崔行舟雖然醉意煩憂,卻還是自嘲地想到這一點。
他閉著眼,聽著屋裡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那柳眠棠走到門外也不知跟李媽媽說了什麼,過了一會才回來。
崔行舟閉眼不動,可耳朵卻在捕捉那悉悉索索的動靜,不一會,一塊溫熱帕子輕輕放在了他的額頭上。
原來方才眠棠是去端水盆,打濕了巾帕給崔行舟擦臉。
可是柳眠棠擦了一下,便看崔行舟微微蹙眉,似乎不耐人打擾安睡。
此時若是王府裡的侍女,自然會察言觀色,不敢耽擱王爺休息,更不敢沒有王爺的召喚,便將濕巾帕子直接往臉上糊。
可是柳眠棠並非侍女,而是自認為是崔相公的正經娘子。那酒香在壇缸裡自然是醇濃甘香,但入了肚,再經過一兩個時辰,便要臭味難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