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國老們又大大褒獎了眞州相鄰的青州總兵石義寬。說他以德服人,似乎有意招安了反賊陸文,一旦兩邊談妥了條件。陸文便要帶著部將歸到石義寬的麾下。
石義寬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儘攬了平定匪患的功勞。
若是有可能,崔行舟也很想像柳娘子那樣,不管不顧地拎提著幾桶夜香,倒在那群昏聵的朝臣,還有不要臉的石義寬頭上,出一出心底的惡氣。
可惜身為朝臣,居然不如北街的一個小娘子活得暢意……
想到這,他揮了揮手,讓暗衛下去。
有誰想到,他堂堂手握重兵的淮陽王,竟然不及個北街商戶小娘子活得舒心痛快?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來稟報,說是廉小姐在家兄廉軒的陪伴下,來軍營探看王爺了。
原來自從上次太妃壽宴後,崔行舟便又不返家。至於未來嶽丈投遞的幾份舉薦家侄的書信也毫無回音。
姨媽廉楚氏難免抱怨外甥貴人忘事,不上心自家的事情。
可是廉苪蘭卻覺察出不對,隻覺得倒像是表哥故意“忘”了,要敲打下廉家人。所以她攔下了母親,不讓她攛掇父親去問,反而是精心燉煮了幾樣小食,讓兄長帶著她借了去郊野踏春的時候,“順路”看看淮陽王。
這樣即不顯刻意,又能得體表達她對表哥的關懷思念之心,更能順便看看王爺對廉家的態度。
廉苪蘭的兄長廉軒跟崔行舟乃是同窗,當年同在京城書院求學,也很熟稔。
隻是他天生體弱,雖然領了個縣丞的官職,卻為被病情拖累,未能赴任,隻能掛職還鄉。也算還另一種意義的散人。
隻是廉家公子又跟移情山水筆畫,懸壺濟世的趙泉不同。
這位心懷的是大鵬展翅之誌,卻被羸弱病體拖累,衍生的就是“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的壯誌未酬感。
廉公子喝著湯藥之餘,最大的愛好就是與幾個同好清談,指點古今,抒發下自己的感暢。
所以進了兵營,眼見這昔日同窗崔行舟一身玄色描金的軍服,外加桌案上的公文一摞摞,進出的部下不斷,心裡便有自卑與不憤交織的微妙感覺。
待得淮陽王招呼著他這個未來舅哥兼昔日同窗時,廉公子便迫不及待地講起了自己對眞州治理的種種見解,頗有指點淮陽王之意,竟讓廉苪蘭在一旁插不上話。
眼看著淮陽王嘴角客套的笑意越來越深,廉苪蘭真想不顧閨秀該有的禮儀,直接用手帕子堵了兄長的嘴。
若不是女子一人出入軍營實在不便,其他的兄弟們又不在眞州,她是打死也不想拽著兄長廉軒來的。
枉費她一路耳提麵命,讓兄長進了軍營多飲茶少說話。廉軒這一見了比自己仕途好的,全將妹妹的話忘在了腦後了。
不過跟在廉苪蘭身後的丫鬟憐香卻是機靈的。一看自家小姐手裡的帕子越絞越緊,立刻明白了。
借著給大公子遞茶的功夫,一“不小心”便將半碗茶倒在了廉公子的長衫上,惹得廉公子皺眉申斥,總算是止住了指點萬裡河山之勢。
廉苪蘭暗鬆了口氣,趁著兄長間歇的功夫,對表哥柔柔一笑道:“太妃這些日子又掛念著表哥,怕兵營裡的吃食單調,念叨著我得空來給表哥送些吃食調劑胃口。加上王府下佃戶新送了一籮筐的‘六月黃’,雖然螃蟹不及秋天的大,但鮮香裡透著肥美,也是秋蟹不能及的,我特意剃了蟹肉,包了蟹黃包來給表哥嘗嘗鮮。”
說著,她便命憐香從食盒子裡端盛出了一盤賣相極佳的蟹黃包子,半透明的皮子裡可以看出滿滿的蟹黃。
崔行舟微微一笑,說了聲寫“謝過表妹用心了”,便接過玉箸,夾了一個放入口中。
他的這個表妹做事處處講究得體周全,雖然隻是包了五個包子送來,但盤沿兒裝飾了用蛋白兒炸好後裝飾而成蛋蟹,還有菜蔬刻成的魚兒水草,一眼看過去,美輪美奐。
可對於一個餓了的習武之人來說,吃起來,卻覺得不夠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