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今晚的宴會,主要目的便是讓漠北單於與失散多年的親子順利相認,哪怕先前裴彥蘇硬要從烏耆衍口中為裴溯討得名分,烏耆衍也並不在意。
裴溯得了結果,在上菜之前便已借故離開,烏耆衍對這個為他生育了兒子的漢人女子並無半點感情,本就不想看見她在此礙眼堵心,自然樂得放人。
而那先前還用著所謂等身金像裝腔作勢的大周公主,也因為眼見著自己表哥的頭顱被做成了酒碗而徹底失態,半癱在漠北小王子的懷中,曾經顧盼神飛的美目此刻鮮活全無,隻呆呆地望著麵前那已經盛滿烈酒的酒碗,一言不發。
因著兩人這樣的姿勢,蕭月音頭頂元寶髻正中、她專門讓隋嬤嬤戴好的那隻象骨雕兔,也與裴彥蘇的雙眼近在咫尺。
他凝著目光掃向了神色如常的烏耆衍父子二人,便猜到用這盧據頭骨做成的酒碗來敲打永安公主,絕不可能是車稚粥擅作主張。
心下了然的裴彥蘇隻清了清喉嚨,複提了音量:
“方才,單於問我,我手上的傷從何而來。”
坐於上首的烏耆衍一口吐掉口中烤肉嚼不爛的肉筋,看著他。
“前幾日事情發生後,我以為,摩魯爾將軍已經向單於通報了此事,便沒有再提。”裴彥蘇又垂首,狀似不經意地睨過自己的雙手,“本來,是想給二哥留點情麵。我們兄弟之間,生了點小小的摩擦,也不愧男兒本色。”
車稚粥剛剛還洋洋得意的臉上笑容驟斂,急急阻道:
“父王,你彆聽五弟胡說!”
主動認領交接弟妹嫁妝的任務、席上好生扮演“兄友弟恭”、先一步戳破酒碗的來曆,都是車稚粥為了在烏耆衍麵前掩蓋冀州之事,而做的種種努力。
隻是,他想不到自己這個野種弟弟,不僅僅滿口文縐縐,漢人的那些陰險算計,也學得有模有樣。
在冀州時,裴彥蘇便挑動著摩魯爾把他僅餘的幾名心腹全部殺害,他本以為此事已經告一段落,從冀州到幽州,裴彥蘇也果然再無動作,反而主動向他示好。
誰知道,這壞胚心機深沉,一路憋著不告狀,又故意把那手上的傷口弄深、在父王的麵前晃蕩,原來是為了給他送個大禮。
可任他此刻怒氣衝天又如何?早在先前那件事發生、又突然傳了消息說周地竟然還有個烏耆衍的成年私生子時,車稚粥便已經清楚,自己這個父王,心已經偏到天邊去了。
更何況,對他睚眥必報的這個野種弟弟,可是那周地兩百多年首屈一指的連中三元之人,本就理虧的車稚粥,又怎麼可能辯得過巧舌如簧的他?
而車稚粥徹底失敗的結果,除了要被軟禁直到弟弟大婚之外,便還有要將就今晚這個場子,當眾向弟弟下跪磕頭,祈求弟弟的原諒。
當然,為了做出君子的大度之態,裴彥蘇是一定會原諒自己這個二哥的。
最後,兄弟二人也在烏耆衍這個老父親的見證之下,握手言和,實現真正的兄友弟恭。
隻有仍然深陷在驚惶和恐懼之中的永安公主,虛虛地癱軟在裴彥蘇的懷裡,直到宴會結束,也沒有半點起來的意思,甚至同她說話,都全無回應。
裴彥蘇便隻好在眾目睽睽下將她打橫抱起,承著滿懷的馨香縈繞。所幸將她送回那臥房的路,倒也不算很遠。
但中途,卻讓他窺見了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