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止親密 如高牆一般堅實的身軀(2 / 2)

北渡春音 放鶴山人 5078 字 3個月前

於是,蕭月音便抱著貓,一麵任由裴彥蘇反複挼著北北的腦袋,一麵聽他說起了自己向烏耆衍提議由潘素料理公主和親的嫁妝、烏耆衍也業已同意的事。

裴彥蘇和靜泓,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想到了一處。

隻不過以靜泓的身份,他也隻能將建議提給她,之後的種種安排,都須得她自己完成;而裴彥蘇不同,他雖生於漢地,可到底是烏耆衍單於的親子,提議更容易被采納不說,即使有人懷疑他的動機,也根本無從指摘——

“怎麼了公主?”眼見她鴉羽長睫微顫,鮮豔欲滴的紅唇緊抿,裴彥蘇主動問道,“是實在捉摸不透,微臣如此提議,究竟為何?”

蕭月音抬了眼簾,複雜的目光深深垂入他墨綠的瞳孔之中。

“公主健忘,”他的語氣反倒愈發輕鬆起來,“那日離開冀州,微臣曾突然向公主提過摩魯爾與潘素之事。”

她蹙眉,開始在腦海中搜尋與他相處的記憶。

“潘素無恥小人,從前靠著與宋皇後母族勾連得了這鎮守冀州的要任,”提起潘素,倚靠自己真才實學連中三元的裴彥蘇,難免竭儘鄙夷,“酒囊飯袋之徒,公主的嫁妝價值萬金,過了他的手,又怎麼可能分文未動?”

雖然並未言明,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是與靜泓的提議不謀而合。

恰在此時,傳來了敲門聲:

“公主,王子,該用飯了。”

算是在給蕭月音爭取了思考對策的時間。

是以,即使她不願意再與裴彥蘇多有接觸,可眼下借著嫁妝收拾潘素乃是頭等大事,她再不情願,也須得多與裴彥蘇虛與委蛇一番。

即便是裴彥蘇眼看著滿桌的幾樣小菜不甚滿意,便隨口吩咐了綠頤,去通知烏耆衍撥給他的庖廚,再多做幾樣大的肉菜過來,蕭月音也沒有多說什麼。

裴彥蘇院子裡的庖廚大約早早便為他開始備菜了,綠頤去了不多時,便有仆役端了幾盤子過來,一盤烤羊腿、一缽紅燒肘子、一把酥炸牛排,“啪啪”兩下擺在了蕭月音的麵前,這肉氣腥氣猛地竄入她的鼻腔,霎時便引了她的脾胃內翻江倒海。

……這個人是故意的嗎?

連忙掏了巾帕,捂住即將作嘔的秀口,蕭月音眉頭緊蹙,眯著眼伸手揮趕那三盤大肉,仿佛那珍饈美饌如醃臢糟粕一般。

眼見裴彥蘇眸中泛起猶疑,她又捏著鼻子,再次為自己找好了借口:

“方才被大人身上的熏香悶得頭暈目眩,原本以為無事了,但這些肥膩之物屬實來勢洶洶……大人,不是我暴殄天物,實在是,難以……”

“公主身嬌體貴,這些漠北的庖廚到底手藝粗糙了,”裴彥蘇也恢複了君子如玉的模樣,難免謙恭,“是微臣考慮不周,讓公主平白受了磋磨。”

這般來,兩人第一次單獨用飯,倒也免了許多風雨,兩廂平和。

隻是蕭月音仍舊記掛著讓韓嬤嬤去為潘素料理嫁妝幫手一事。

裴彥蘇既然也想到了如何巧妙處置潘素,自然有他後續的安排,論理,蕭月音做個甩手掌櫃,隻坐收漁利便可。

但裴彥蘇身邊能用的人,蕭月音也是知曉的。

除了太子長兄從東宮撥給他的幾名公公之外,便隻有他參加殿試前在路邊收留的一名孤兒小廝,這些人俱是遠離商賈,對算數買賣等事不甚熟悉,若是由他們來完成嫁禍的重任,恐怕真有可能露出破綻、被反咬一口。

韓嬤嬤不同,在做蕭月音乳母前她便是家中商鋪的實際掌舵人,這些年雖然絕大部分時間都陪著她在寶川寺中生活,可一年裡也會有些時日單獨外出,出了鄴城做些低買高賣的小買賣,為主仆二人攢一些靠實的家底。

而方才韓嬤嬤之所以並不在軒榭門口守著,以至於讓綠頤輕而易舉便放了裴彥蘇打擾了她靜心抄經,便是蕭月音從禪仁居一回來,就吩咐了韓嬤嬤,先行去為潘素幫手做準備。

若論蕭月音此生最信任之人,靜泓排第二,韓嬤嬤則當之無愧是第一。

在換回蕭月楨之前,便隻有懲治潘素、為盧據報仇這一件大事,值得她殫精竭慮了。

是以,在與裴彥蘇相對默默進餐到了末尾的時候,蕭月音還是順口提了,舉薦韓嬤嬤一事。

裴彥蘇先是不置可否,蕭月音擔心他再做文章,便借花獻佛,主動說起今日自己抄經,原是為了裴溯幾日後受封之用。

裴溯為人高冷,蕭月音頂著“蕭月楨”的名頭自然不好完全放下身段討好,思來想去,用手抄佛經來為兩人之間“破冰”,也算是一舉兩得。

果然,拿人手短,裴彥蘇代母謝過後,也便同意了韓嬤嬤參與潘素料理嫁妝之事。

隻是,蕭月音不知道的是,能支撐裴彥蘇自信向烏耆衍建議的,除了他慣常隱藏的心機之外,還有另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

此人身著胡服、麵上經過了精巧的易容,遠遠尾隨著和親大隊混入了幽州的當晚,便深夜翻牆至臨陽府,與裴彥蘇相認。

而今日他在房中等到裴彥蘇從蕭月音處回來後,便迫不及待向小王子炫耀自己剛剛妙手偶得的“寶物”:

“冀北,有時候還由不得我們不承認,這好運來了,真的擋都擋不住。我午前不過是隨便在外逛了逛,就正巧撿到了一隻折斷了翅膀的信鴿。”

裴彥蘇眼見著自己的表兄裴彥荀得意洋洋地拎起地上的鴿子,劍眉微蹙:“可是要飛往鄴城的?”

“撿到它的地方,確實是在這臨陽府的南牆之外不遠。”裴彥荀一麵說,一麵將袖中的信紙掏出,“可惜這信鴿被人打下來的地方,剛好有積水,信紙在積水裡泡了不知道多久,我取下來時,隻能勉強看清這上麵的幾個字了。”

“與我有關?”裴彥蘇接過之前,問道。

“你表兄我眼拙,信上的字,就能看清‘姐’‘裴’‘冀’和‘月音’這幾個,”裴彥荀用手指為裴彥蘇一一指明,“我直覺此信與你和公主有關,所以趕緊拿來了。”

裴彥蘇陷入了沉思。

又過了一會兒,在裴彥荀的耐心耗儘、即將出口催促的時候,他又忽然聽得自己這位狀元表弟問道:

“表兄可記得,當朝天子膝下公主中,是否有人名喚‘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