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換 ……無恥!(2 / 2)

北渡春音 放鶴山人 3799 字 3個月前

因著機構簡單、人員稀少,也少了許多中原漢地人們交往的彎彎繞繞,由大周降將潘素來料理處置和親的永安公主帶來的嫁妝一事,第二日便正式啟動。

除了那尊幾乎是無價之寶的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像外,其餘與公主同行千裡來到幽州的數車財物,原本便應該分為三份:

第一部分,留給公主自用;第二部分,充入烏耆衍單於的私庫以隨時征用;第三部分,分發給左右賢王、單於的幾個閼氏和王子。

至於每個部分分什麼、怎麼分,都由潘素決定,這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可是多得數不勝數。

潘素自冀州兵敗投降漠北之後,這兩三個月來既沒有得到任何差派,同時也一直處在驚惶和忐忑之中。聽聞烏耆衍單於新認了個由漢女生下的王子,那王子又將大周弘光帝的掌上明珠大公主帶來了漠北,潘素便第一時間求見,想要親自向公主說一說自己當初不得已的苦衷。

奈何公主態度堅決,那王子也對他的拜帖視而不見,潘素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誰知柳暗花明,當那任命的通知傳入他耳時,他便暗自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辦好這個差事。

不過,世人皆以為他擅長精打細算、才能以小博大攢了萬貫家財為仕途開路,但其實隻有他知曉,多年來替他張羅內外的,一直都是他的賢妻郭氏,如今他一個人來到漠北,麵對這艱巨的任務,又該如何盤算呢?

不過,幸運總是眷顧他,就在他拿著和親使官孟皋送來的名冊,暗暗抓耳撓腮之時,有兩人的突然到訪,正好解他的燃眉之急。

這兩人一男一女,男的滿臉絡腮胡,嘴角有一顆黑色的肉痣,小眼睛滴溜溜轉,無不透著精明;女的嚴肅乾練,容貌平平、眼角嘴角細紋橫生。

兩人俱是四十多歲的模樣,都操著一口德州官話,自稱是郭氏留在德州鋪子的管事夫妻,因為曾受了郭氏的大恩,故而一聽說潘家遭難,便火速趕往鄴城,並且受郭氏之托,不遠千裡來投奔潘素。

潘素投敵叛國後,弘光帝即刻將潘家上下全部捉拿,男子淩遲、女子沒入賤籍,而他們二人恰在朝廷的人來之前見到了郭氏。兩人都是商戶,自然沒有通天的手段能將潘家人救出,於是這兩個月內想儘了辦法,跨過周境、克服了層層阻礙,方才順利到達幽州,將郭氏最後的親筆轉交到潘素的手上。

潘素與發妻郭氏俱是德州人士,離開德州後這些年裡,郭氏所經營的生意他也很少過問,遑論認識郭氏手下所有的人。但圓滑狡詐的潘素自然不可能聽信這兩個不速之客的一麵之詞,直到他見到以郭氏私章為火漆封印的手書後,方才徹底相信了這二人。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郭氏確實曾在被捕前托人向潘素送了家書,隻是那封家書被他麵前喬裝易容的裴彥荀輾轉獲得、一直收著以備不時之需,而他現在看到的這封,其實是蕭月音模仿了郭氏的筆跡和口吻,重新寫的。

蕭月音自然不會蠢到擅自去動那封郭氏的家書,將把柄白白送給裴彥蘇。韓嬤嬤才剛與化名“曹彪”的裴彥荀碰頭、見到那封早已被拆開過的家書,便借口公主想看這郭氏放什麼厥詞,將家書帶走。順便,也將曹彪早已偽造好的另一封順走了。

對比了原文和曹彪偽造的家書,單從技術上來說,偽造之法已至爐火純青,幾乎以假亂真。隻是在蕭月音看來,若是按照曹彪偽造的內容所寫,郭氏對潘素投遞叛國、害死潘家上下一事全無怨言,滿紙都是對潘素的熱念和叮囑的話,她必不會在家中束手就擒,而是想法子將兩個兒子一並帶走到幽州與潘素相會。

而郭氏的原文,則幾乎通篇都在斥責潘素的無恥行徑,可這二人畢竟同床共枕十餘載,又是一起從低位慢慢爬起來的人,若郭氏確乎對潘素斷情絕愛,則根本不會有這封家書的存在。是以,在書信的最後,郭氏仍然叮囑了潘素幾句,無非是保重身體、莫要牽念之類的話語,這等複雜的情愫,也隻有同為女子的蕭月音能懂。

潘素為人奸猾,看到那曹彪偽造的書信勢必起疑,蕭月音又深恨潘素,自然不會讓他見到妻子死前的親筆家書。所以思索了片刻之後,她也模仿了郭氏的筆跡和口吻,又重寫了一封家書,隻是斥責之語更甚更烈,並且在信尾的叮囑關切後,又補上一句“在黃泉路上等著夫君”的話,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韓嬤嬤看著蕭月音一點一點翹掉那曹彪偽造的家書上的火漆、將重新寫好的書信放入,又默默刻了一方與郭氏私印一模一樣的小章,再次火漆封印,方才接過被偷梁換柱的家書,小心叮囑道:

“公主,奴婢此去潘素身邊,要喬裝易容,這幾日便再不能在公主身邊伺候了。公主萬事小心為上,必要時須得自保,不必考慮奴婢的安危。”

蕭月音則將那封曹彪偽造的書信放在燭火上點燃,一字一句回道:

“嬤嬤保重自己才是,這幾日我都隻蝸居房內抄經,隻靜等嬤嬤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