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幫我探一探吧。”
謝家出變故的這三個月,謝瑤一人穩重了許多,思慮事情也漸漸周全。
她深知皇家的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深思熟慮過的,總不會平白無故許出這麼大的好,就為了堵住悠悠之口。
她鬆開顧姳的手,從涼亭往外走,顧姳在身後一直看著她出了院子,搖著扇子歎了口氣。
“也真不知道她不願入宮,是好還是不好。”
宮女忙上前扶她。
“縱是不入宮,謝小姐也會有好去處的。”
“本宮是怕蕭家的事傷著她。”
“謝小姐都與相府退親了,您還擔心這些做什麼?”
宮女言下之意是她若是喜歡蕭琝,早就巴巴地要嫁過去,又怎麼會將退親的事情鬨得滿城風雨,以至兩人再無可能。
“你是不懂她,她若是真這樣灑脫,就不會主動退蕭家的親。”
宮女頓時更是不解。
“你知道她與蕭琝認識多久嗎?”
顧姳卻笑,伸手比劃了一下。
“十五年不止。”
這樣長的時間,便是養條狗也是該有感情的。
何況是青梅竹馬的人。
*
“來人,把這個孽子給我攔住!”
昏沉的天色下,風雨大作,淋漓的鮮血順著青石板流下,蕭府大院裡,一片死寂中隻聽見蕭相怒吼的聲音。
隨著他一聲令下,兩個侍衛摁住了正雙目赤紅揮劍的蕭琝。
蕭相看著他的樣子不禁一陣頭痛。
昨日早朝後,他被皇帝叫去禦書房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被勒令閉門思過七日躲躲風頭,蕭相從皇宮回來便怒氣衝衝,昨晚喝了些酒,今日一覺睡到了申時,沒想到一睜眼,就聽說了這麼大一件事。
他的好兒子從昏迷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砍了去送退婚書的管家,一路拎著劍要衝出府去見未來的太子妃。
蕭相聽罷就覺得兩眼一黑。
皇上正因前麵的事惱了他,蕭相也沒料到一次退婚在京城掀起如此大的風波,還把帝後都驚動了,從昨日回來禁足就開始後悔得不償失。
早知謝家孤女真如此得皇上厚待,他也不會趁著琝兒昏迷就如此匆匆地送去那封信。
哪怕舍出貴妾之位,也好過如此惹了皇上不滿,還讓那女人成了太子妃。
他心中一邊痛罵著謝瑤一邊害怕自己此番真的開罪了皇帝,然而木已成舟,也隻能想著暫避風頭,沒想到回來還不到一天,他的好兒子就醒了。
管家還死不瞑目地橫屍在院子裡,蕭琝大病未愈,俊美無儔的麵容上還帶著幾分病氣,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
指尖的血被雨水衝刷,墨發緊緊地貼在耳鬢,蕭琝目光陰鷙地盯著蕭相緩緩舉起手中的劍。
“我昏迷前您答應過我什麼?您說了隻要我挨下這板子,就答應再也不乾涉我娶她。”
誰料他高熱昏迷的時候,蕭相竟然送去了退婚書,鬨得滿城風雨不說,她如今還成了彆人的太子妃。
一想到這,蕭琝就克製不住心中嗜血的衝動。
“結果呢?您在出爾反爾嗎?”
劍尖差點戳到蕭相那雙昏花的老眼裡,蕭相大怒。
“親事已退,如今她已是聖旨賜婚的太子妃,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殺了你父親嗎?
彆忘記你的身份和要做的事!蕭琝。”
一個已經沒了倚仗的女人,怎麼就值當他的好兒子為她要死要活,寧願挨了三十板子高熱昏迷也要保住她的正妻位?
何況如今自己都是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竟然還要冒雨出去見她?
“那不聽話的管家我已經殺了,剩下的帳等我回來再與您清算。”
蕭琝不欲與他爭辯,話落就轉頭要再次往外走去。
他扔了劍,隻手中緊緊地攥著一條同心珠串,口中喃喃有詞。
“她必然以為是我要退的吧,她肯定生我的氣,她那樣心高氣傲,這麼多天,她一個人得受了多少非議……
阿瑤……你等我……”
他一句話未曾說完,忽然腿下一軟,兩個侍衛死死鉗製住他。
“噗通——”一聲,蕭琝穿著單薄的寢衣被迫跪在了傾盆大雨裡。
“你們......”
那青石板太冷,他大病未愈又動氣傷神,一句話沒說完,忽然嘔出一口鮮血來。
鮮血飛濺到衣袖上,蕭琝掙紮著要起身卻無果,蕭相走近過來,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劈在了他後脖頸。
蕭琝眼前一黑,頓時更覺得身上力氣散儘,他臉上的怒意與震驚還沒散去,氣若遊絲地看著蕭相。
“父親......”
“帶公子下去,給他喂安睡散,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他醒來。”
大雨瓢潑,蕭琝本就高燒不退,此時更是身上無力,被兩個侍衛攙扶著往後院走去。
他掙紮不得,唯有緊緊握著手中的珠串,半分雨水和鮮血也未沾染其中。
蒼白的指骨摩挲著珠串,蕭琝高熱意識混沌,被冰冷的雨水凍得打了個哆嗦,卻依舊垂首去看那同心珠串。
“可是父親,我喜歡阿瑤,我隻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