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事故後17歲女生離奇失蹤,酒駕司機稱其一無所知》
……
單從新聞數量來看,當年她的失蹤,在北宛市也算掀起了一陣風波。
因意外事件失蹤滿兩年,就可以宣告死亡。
十年過去,雖然她人還活著,可惜早就“社死”了。
季凡靈看自己的新聞可比看彆人的津津有味。
當時在場的除了失蹤的她,就隻有喝醉的肇事司機和七歲的小星星,兩人的證詞都不足為信,雨夜監控又過於模糊。
所以對她失蹤的原因,網友眾說紛紜。
季凡靈看著看著,突然嗤的一聲笑出來。
傅應呈抬眼看見女孩眼尾彎彎,語氣罕見帶了幾分柔和:“什麼這麼好笑?”
“我在看當年的新聞。”
季凡靈把手機伸到他麵前,細白的手指尖曲起,點了點屏幕:“有人猜我不是失蹤,是被路過的貨車掛住,拖到彆的地方去了。”
“來往的車很多,把我壓扁了,碎成一塊一塊的。”
“那天雨很大,這些碎塊就被衝進……”
“下水道裡?”男人嗓音冷得像冰。
“對,你怎麼知道?”
季凡靈放下手機,抬頭撞進男人的目光中。
餐桌上懸著的小燈灑下柔和的光,那雙眼卻黑沉沉地落在碎發的陰影處。
盯著她的眼睛黑得懾人,如一層薄冰下覆著不見底的深潭。
半點笑意也沒有。
空氣凝固了一瞬。
季凡靈眨了下眼:“……你怎麼不笑?”
壓抑的戾氣微妙地無法發作,男人凸起的喉結微微動了下。
也隻有她,能在他麵前,嬉皮笑臉說著自己的死法。
“不好意思。”
女孩以為惡心到他了,縮了回去,慢吞吞道,“有時我會忘記,不是每個人的膽子都跟我一樣大。”
傅應呈沉默了會,斂了情緒,仿佛不在意地開口道:“還好。”
“比起胡編亂造的假新聞……”
男人意義不明地盯了她一眼,“還是挖土機更嚇人。”
季凡靈:“……”
*
或許是因為她念的新聞,傅應呈沒了胃口,草草吃了兩口就起身。
季凡靈跟著他後麵,抱了碗碟去廚房洗。
傅應呈給她買飯,她幫傅應呈刷碗,很合理。
不過每次她刷碗,傅應呈都會待在廚房,洗洗台麵,擦擦砧板,整理廚具,或是鮮榨果汁,分她一杯晚上喝。
雖然他一言不發,看起來很忙的樣子,但季凡靈早就看穿了——他不是真的忙,他隻是想抽空盯她幾眼。
很顯然。
傅應呈覺得她洗不乾淨,想監督她。
季凡靈轉身去餐廳端剩下的碗碟,為了圖省事,把它們摞在一起抱著,心裡盤算著先拿溫水泡一下再用洗潔精。
她邊走進廚房邊想事情,後頸突然感到一陣風,下意識彎腰就躲。
她一躲,抱著的碗碟就散了。
她回過神來,本能去撈。
沾了油的碟子哪是她能撈住的,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季凡靈還想伸手去撿,一隻大手橫插過來,攥住了她的手腕,幾乎是把她整個人從地上拎起來,強硬地拎到身邊。
頭頂急切落下一句:“彆撿!”
季凡靈踉蹌兩步,站穩了,抬頭看見男人旁邊的碗櫃,立刻明白過來。
他隻是想伸手打開她頭頂的碗櫃。
按理說,根本就碰不到她。
“我撞到你了嗎?”傅應呈眉心蹙緊,“手破了沒?”一邊問一邊抓了她的手去看。
女孩手上沾著水和油,白皙的手指冰涼,局促地蜷著,倒是沒有劃破。
傅應呈隱約看到她手腕上的暗紅色,眼底深處閃過近乎失控的急躁,一手握著她的手腕,一手把她的袖子快速往上捋。
一晃而過從小臂往上蔓延的淤青,淤血深處近乎黑紫,觸目驚心。
但也隻來得及看了一眼。
女孩觸電似的抽回了手,把袖子放了下去:“沒劃到,就是把碗打了……對不起。”
傅應呈語氣沉了幾分:“你的胳膊。”
“騎車摔的,沒什麼事。”女孩飛快接道。
又是騎車摔的。
和當年找的理由都一模一樣。
眼前的一幕,將傅應呈扯回高一那個夜晚。
便利店前,女孩坐在遮陽傘下的塑料椅上,一手撩著頭發,有點彆扭地背對著他。
纖細的脖頸繃緊了,露出從後頸到肩胛骨一道斜長的血口,血浸透了校服,布料和皮肉黏在一起,看得人觸目驚心。
季凡靈不肯去醫院,他隻好用棉簽和碘酒幫她清理傷口。
傷口處有碎玻璃渣,嵌在肉裡,他隻能一點點挑出來。
不知道有多疼,每次棉簽落下,她好像都在微微發抖。
傅應呈動作輕了又輕,素來冷靜到漠然的人,此時卻急躁得好像被架在火上烤,光線昏暗,少年捏著棉簽的指尖泛白,手心都被汗浸濕。
過了會,一直一聲不吭的女孩突然出了聲。
傅應呈神經緊繃,下意識以為自己弄痛了她,抬頭,卻發現她在看花壇上野貓打架。
居然看得津津有味,以至於笑出了聲。
季凡靈還伸手拉他:“快看,狸花一打三,我靠上牆了全都上牆了!”幾隻野貓互相哈氣,追咬著飛牆走壁。
她是真無所謂,好像完全沒感覺到疼,又好像是,早就對疼痛習以為常。
女孩笑起來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夜色昏暗,小臉蒼白,猝然綻放的笑意有種讓人心悸的漂亮。
夜風忽起,將傅應呈滿身的汗嘩啦啦吹走。
他才意識到季凡靈沒有顫抖。
顫抖的是他自己的手。
……
“我來收拾。”季凡靈說。
“站那彆動。”傅應呈丟下一句。
他轉身去取了掃帚,回來將地上的碎片掃起來,裝進塑料袋,又用布袋包好,拿透明膠帶裹了幾層,草草寫了“小心碎瓷”的警示,然後扔進垃圾袋,又回來用拖把將地麵拖了一遍,掌心抹了下地磚,確定沒什麼遺漏的碎渣,再去細細洗了手。
他回來的時候,季凡靈還站在原地,有點局促地,偷偷瞄了眼傅應呈。
男人立在光影交界處,沉思時周身氣質冷懨,低著眼,慢慢轉著左手烏金色的尾戒。
冷水反複衝洗過的手指乾淨頎長,骨節分明如竹,漆黑的戒麵襯得膚色冷白,手背上清晰地凸起青筋的脈絡。
看起來……格外的凶。
“要不,你算下那碗多少錢?”
女孩捏著手指,低聲說,“我之後賺了錢,一起賠給你。”
傅應呈轉尾戒的手指一頓,漆黑的眸子瞥向她,身上的戾氣稍稍散了點。
“賠什麼?那碗不是我買的。”
“彆人送的,醜得我心慌,吃飯都倒胃口。”傅應呈不鹹不淡道,“摔了正好,明天去買新的。”
季凡靈點了點頭,準備說出在心裡排演了半天的理由:“剛剛我呢,不是躲……”
“還有你這個拖鞋。”
傅應呈打斷,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季凡靈順著他的眼神,低頭,看到腳上那雙比她後跟長出一大截的男士拖鞋。
“明天也去一起買了。”傅應呈淡淡道:
“——省得你穿著腳滑,多少碗都不夠摔。”
*
他們能一起買東西的時間,無非是第二天晚飯後。
轉眼時間又到了傍晚時分,快到傅應呈回家的時間。
橙紫色交織的晚霞從陽台投入空曠的客廳,在黑白分明的清冷空間裡像暈染開的水彩。
做飯的童姨解下圍裙,跟季凡靈笑眯眯地說做好的晚飯溫在鍋裡,就離開了,女孩懶洋洋地癱在沙發上玩手機。
她抬著手,袖口自然向下滑落了半寸,露出淤青的痕跡。
季凡靈無所謂地瞥了眼,過了會,目光又慢吞吞地挪過去,腦子裡浮現昨晚的事。
……還好傅應呈誤會她腳滑。
以後,她可不能再躲了。
手腕上好像還殘留著,昨天男人一把握住時,指腹的溫度。
奇怪。
他人看起來那麼冷。
摸起來卻是滾燙而灼人的。
周穗的消息就是這時候突然跳出來。
穗穗平安:【凡靈,我知道程嘉禮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