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距離林喬老家本來就不算近,他們早上七點多出發,也要下午三四點鐘才能到。
現在路不好走,吉普車跑不起來,彆說三四點鐘了,九十點鐘都不一定能到。
而農村休息都早,晚上八點多就基本都上炕睡覺了。更彆提雨天不僅能見度低,路麵還極易打滑,小方這種經驗老道的司機,也不敢說趁夜開車一定安全。
季鐸臉色還算平靜,問林喬:“你是不是沒有介紹信?”
林喬一聽就知道,他是想在路上過夜,等明天天亮了,再往沙河村趕。
而八十年代初還沒有私營旅店,不管住旅店還是招待所,全都要介紹信。
林喬實話實說,“那個知青就是我們村村支書老婆介紹的。”
如果是彆人介紹的,碰到個好一點的村支書,還可能偷著幫林喬一把。人就是村支書老婆介紹的,林喬不可能透露出一點自己要跑的意思,更不可能拿到介紹信了。
季鐸沒再多問,“那就找個老鄉家借宿。”
他和小方都是軍人,哪怕林喬沒有介紹信,多給點錢,也不至於太引人懷疑和警惕。而且這段路實在有些偏,開出好久都看不到一戶人家,真想找個有旅店的城鎮,天黑前還未必能找到。
小方應了聲,更加留心起前麵的情況。
然而眼見著天漸漸黑下去,借宿的人家沒找到,倒是又出現了新狀況。
小方把吉普車停在路邊,拿了傘下去,順著車前燈走出一段路,又折回來,臉色不是太好看,“前麵好像滑坡了,路被擋了一大半,到底能不能過去,離太遠看不清楚。”
林喬覺得她要是季鐸,這會兒都該生氣了。
好端端的,突然冒出來個人和自家有婚約,讓自己白耽誤兩天跑這趟不說,事還一個接一個。
男人也果然蹙起了眉,“再往前看看。”
小方依言照做,這回連季鐸都將車窗降下來一點,隔著雨幕觀察起前方的路況。
雨已經沒之前那麼大了,遠光燈的照射下,隱隱能看到被砂石吞沒大半的土路。林喬也探頭望了一眼,覺得剩下那點路也就半米寬,絕對不夠一台吉普車通過。
小方更有經驗,“開不過去,除非清出個一米多。”
清出個一米多?怎麼清?
彆說他們有沒有工具,就算有,這麼大的雨,要不多一會兒人就澆透了。
何況雨沒停,山體還可能有第二次滑坡的危險,隻是為了趕個路不值得。
季鐸抬手搖上了車窗,“往回開吧,先在之前那個鎮子住一宿。”
那可就遠了,少說要開上兩三個小時……
林喬正要靠回椅背,突然在雨聲中捕捉到什麼,“好像有聲音……”
話沒說完,前麵季鐸已經沉聲道:“停車。”幾下將即將合攏的車窗又搖了下來。
男人側耳聽了一瞬,立即拉開門下車,不顧傾瀉而下的雨水大步朝前方走去。
小方慢了半拍,趕緊拿了傘追在後麵。兩人很快去而複返,季鐸拉開車門,直接開始解軍裝的扣子,“有人被埋了,我和小方去救人,你先在車上等著。”
外套往副駕駛座上一甩,轉身去後備箱裡拿了鐵鍬。
他裡麵就剩一件挺括的襯衫,被雨水一打,很快濕噠噠貼在緊實的胸膛上。
男人絲毫沒有在意,隨手挽了下袖子,露出覆著薄薄一層肌肉的手臂,乾淨利落開始清路。
沒想到這人看著冷峻嚴肅,乾起臟活累活也不猶豫。
不過現在就是在跟時間搶人,林喬也顧不上多想,同樣跳下車打開了後備箱。
可能是這年代路況不好,常會遇到各種情況,吉普車後備箱裡備了不少工具。除了季鐸和小方拿走的鐵鍬,還有鎬頭、鏟子、錘子,甚至一個大號的軍用探照燈。
林喬想了想,拖出鎬頭和探照燈,抱在懷裡跑了過去。
跑近了才發現,砂石堆積的土路邊緣的確露出半輛木製獨輪車。車子斜斜歪著,下麵還壓著個一身泥水的男人,男人看不清麵目,隻能聽到他虛弱的口申口今。
林喬趕忙打開探照燈,照在了獨輪車所在的位置。
有了這道燈光的加入,視物立即變得清晰許多。季鐸抬眸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林喬這才有時間去看一眼旁邊滑坡的山體,發現已經露出了裡麵堅硬的山石,暫時不像要發生第二次滑坡的樣子,心裡鬆了一口氣,幫著兩人挪起了那輛獨輪車。
三人合力,總算將被壓在下麵的男人救了出來。
季鐸把人平放在路邊,伸手按了幾處,“腿骨、肋骨都有骨折,內臟有沒有出血不知道。”
這麼重的傷,肯定是要送醫院的,幾人又將男人抬到了吉普車後座。
林喬把書包、吃的都放到了後麵,人也儘可能往邊上挪,給男人留出足夠的空間。小方扭鑰匙,正要啟動車子往後轉,男人掙紮著開了口,“走、走前麵……前麵近……”
可是前麵的路還沒有清出來,小方看了眼副駕駛座的季鐸。
季鐸什麼都沒說,推開車門,重新去後備箱拿了工具。
走前麵果然快,兩人又花了十幾分鐘清路,清完不過開了二十分鐘,就看到了鎮子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