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輕蔑地剜一眼聞亭麗,“說來說去,不過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拿起包欲再次起身,可聞亭麗隻是看笑話似地看著喬太太,喬太太不由眯了眯眼。
難道不是黃遠山?
那又會是誰?誰敢在這個當口冒著得罪他們喬家的風險去幫聞亭麗?!
聞亭麗慢條斯理擺弄著托盤裡的點心:“喬太太也知道我善於‘鑽營’,當晚你們喬家貴客如雲,我又怎會隻結交一個黃遠山。你不必費心找那人是誰,這個人極富正義感,一旦我這邊有什麼不對勁,就立即將東西交給白莉芸。紅酒廠的事究竟是真是假,白莉芸當場就可以驗知,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這樣的羞辱,白莉芸非但不會再嫁給杏初,還會自此將喬杏初視為仇敵。”
喬太太斷然打斷聞亭麗:“一個男人為了騙外麵的女人跟他上床,什麼樣的話說不出來?杏初那是鬼迷心竅,眼下他已經瞧清了你的為人,那麼這所謂的一年之約壓根就不存在,莉芸是個分得清輕重的孩子,豈能被這些鬼蜮伎倆糊弄?”
“喬太太不妨試一試她會不會動搖。”聞亭麗綻出一個鮮花般的笑容,“越是在意喬杏初,婚禮當天看到這份禮物所受的刺激就會越大。坦白告訴你,假如我不是自顧不暇,我恨不得立刻把喬杏初說過的話告訴白莉芸,她值得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而喬杏初他不配!”
至此,喬太太終於凶相畢露,那恨毒的模樣仿佛恨不得當場將聞亭麗撕成兩半,聞亭麗乾脆拿著包起了身,喬太太臉色變了幾變:“站住!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要什麼,喬太太很清楚。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魚死網破!”
雖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卻是字字如刀,咖啡館裡仍在播放靡靡的音樂,桌邊卻籠罩在寒冬一般的冷冽氛圍裡,半晌,喬太太妥協了,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你坐,有話好好說。”
“立即讓秀德校的方收回對我的開除公告,另外請幾位校董立即寫一封聯名信推薦我去務實女子中學念書。”
喬太太一嗤,虧聞亭麗想得出來,務實幾乎是本市最好的女子中學,當年由大名鼎鼎的陸家捐建,秀德對於聞亭麗來說已經是高攀了,她竟然還敢肖想務實?
然而聞亭麗的語氣是那樣明確,她並不是在開玩笑。
喬太太麵露嘲諷:“首先,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編瞎話在騙我,我還真就不相信你真有那樣一位‘朋友’。”
聞亭麗二話不說從書包裡取出一張泛舊的灑金朱紅帖子,請帖的日期是去年七月份的某一天,那日喬太太過四十五歲生日。
喬太太忙將視線移到“賓客名字”那一欄,可惜那上麵已經被人用洋墨水提前塗掉了。
“這位朋友經常參加你們喬家的宴會,這隻是喬家送給他/她的其中一張請帖。”
喬太太陰著臉思索,她記得這場宴會,那時老爺的投資已經出現了危機,為了幫助老爺鞏固在實業界的聲望,喬家下貼廣邀名公巨卿前來飲宴,客人們遍及政、商、文藝各界,能拿到這張請帖的,在本埠地位不會低。
說實話,她剛才一度懷疑是寶心找了麒光來幫聞亭麗的忙。寶心曆來幫著她哥哥,而麒光又一向任性灑脫,若是寶心代聞亭麗向他求援,麒光說不定真有可能答應幫一個外人的忙。
可是真看到這帖子的一瞬間,她的信心動搖了。喬家有什麼大事小情,根本用不著給麒光發什麼帖子。那麼,這人到底是誰!
她緩緩將目光重新投注到對桌人的臉上,自己倒是小瞧了這個聞亭麗!
“瞧清楚了麼?這樣的帖子,我那位朋友的抽屜裡還有好幾份,全都是過去你們喬家一張一張親自送到他/她手裡的。”
頭頂一盞綠珠瓔珞燈照下來,照亮喬太太額頭上一層白花花的油光,脂粉一旦混了油,再精致的妝容也會呈現出一種汙膩感,喬太太額角的青筋若隱若現,她在飛速思考,恨隻恨聞亭麗一出手就掐住了她和老爺的軟肋。
這樁婚事,的確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了。
“好吧。”她不得不放軟了聲調,“我可以答應幫你解決一些困難,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離開上海一陣,最起碼等到杏初和莉芸結婚以後再回來。”
聞亭麗一字一句道:“我不會離開的,我的條件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想再說第二遍。喬太太,你與其日夜提心吊膽,何不讓我留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我正式擬定條約——我答應不再見喬杏初和白莉芸,你答應不再為難我們。一年半之後,我把那堆東西親自交到你手上,那時候喬杏初已經跟白莉芸培養出了感情,我的話自然對他們再也起不到任何破壞作用。”
思考再三,喬太太的態度愈加鬆軟幾分,隻是嘴裡依然沒好氣:“我跟務實女子中學的鄒校長並不熟,這件事隻能儘量幫你試試看。”
“我相信喬太太一定辦得到!”聞亭麗翹起嘴角,“明晚之前,我要拿到務實女子中學的錄取書。另外,你得讓劉良才繼續租房子給我們。第三、我父親傷得很重,若不是你們喬家暗中在背後支持,邱大鵬絕不敢這樣欺負我爹,接下來我爹的診療費,必須全部由你們喬家支付。第四——”
“還有第四?!”
“我爹命在旦夕,行凶者邱大鵬必須遭到應有的懲罰,可他現在躲起來了,今日公共租界的警察來辦案,態度很是敷衍,我想這多半是因為你們喬家暗中保他的緣故,我要求喬家馬上不再乾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