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下,大洋彼岸,精致複古的日式建築中,出現三個全息投影。
嘔吐聲此起彼伏,房間裡似乎彌漫起並不存在的酸水味。
全息技術發展至今,全息遊戲已不會對玩家造成副作用,隻是遊戲中死亡的幻痛,難免帶到現實。
滑帖路止不住地乾嘔,慘遭分屍的拔刀斬更把腸胃清了個空。隻有死亡時間最早的野花,麵色發白,勉強平複下來了。
指示燈一亮,又一台全息投影器射出光束,帶來第四個人。
一個麵容精悍的中年男人。
和房間的主人——頭發花白的老者——一樣,男人跪坐在地上,閉目養神,對嘔吐聲充耳不聞。
老者掀開眼皮,說的並非中文。
“野花,把事情經過,告訴尺前。”
野花臉上浮現出一絲畏懼,緊接著又想到,自己被喰鬼吞噬了靈魂,如今已然徹底失去遊戲資格。上司不再是上司,遊戲中令人仰望的大神玩家,也不過是曾經的網友而已。
他鎮定下來,仔細描述了一遍經過。
尺前一明仍未睜眼。遊戲裡外,他一直都是嘴角平直的刻薄神態。
他淡淡開口:“所以,你們把我的藍武,弄丟了。”
“還不是他們不夠重視!”野花瞪向拔刀斬和滑帖路。
“是你非要節外生枝,去賺不應該賺的錢!”滑帖路反過來指責。
老者抬手:“行了,過錯要追究,不是現在。藍武珍貴,但不是眼下最緊要的。那女人憑何手段偽裝NPC,又如何做到驅使喰鬼,她究竟是NPC還是被寄生在人體中的喰鬼——這些事情都比藍武重要。”
他看著尺前一明:“也許,她身上帶著神啟的秘密。”
感知到他的注視,尺前一明也睜開眼睛。
“終極任務,晉升傳奇,鬼王,才是神啟的關鍵。”
“尺前。”老者加重語氣。
尺前一明片刻沉默:“是,部長。”
“尺前的轉生技快到時間了,拔刀斬,滑帖路,”老者看向二人,“你們兩個,誰複活上線確認位置?”
“部長,那個女人手裡有藍武!”滑帖路緊張地說。
就算使用複活卡,隻怕一睜眼就會被對方戳下線。反倒是臨時死亡狀態下,對方無法再造成傷害,喰鬼也不能噬咬靈魂,是最安全的。
老者容色冰寒:“這是命令。”
*
安柔脫了鞋子,兩腳站定,曲起膝蓋,用力跳起。
後背砸在地上,比預想中疼多了。
在魂界帶得越久,越覺得遊戲做得逼真,連疼痛感都一模一樣。設計師甚至吝於給痛覺屏蔽功能。
安柔揉著後腰站起來,轉過身:“看懂了嗎?”
暴富的驚恐臉上,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細長四肢曲起,整個鬼彈得老高。
夜色太黑,安柔一時間甚至失去了它的蹤跡。直到空氣中發出重物下落的呼嘯,暴富四仰八叉摔到地上。
一下就把拱起的土包砸平了。
它被斬.馬.刀削斷的骨刃已經重新長出來了,十幾根骨刃和畸長四肢朝天亂舞,那張驚恐臉反倒正了過來。
有些滑稽。
安柔沒忍住笑出聲,對它點頭:“對,就是這樣,再來兩遍,把土夯實一點。”
最好和水泥一樣堅硬密實,讓下麵的玩家複活後完全喪失自救能力。
砰砰砰。
幾次重複後,三個“墳包”非但被砸平,還往下凹陷了一截。安柔拿小高跟當錘子敲了敲地麵,對它招手:“這個,再來一下。”
暴富一翻身站起來,跳起後又是一砸。
砰!
不對,有些雜音,不像先前那麼脆落。
安柔怔了兩秒,指著那片凹陷:“挖出來,結果了!”
得虧暴富是喰鬼,換做任何一個勞工,恐怕已經撂挑子不乾了。
又挖又埋又挖的,這不是折騰人嘛。
土屑紛飛,泥地被壓得再結實,在暴富的骨刃麵前,依舊是塊嫩豆腐。
“停!”
安柔站在深坑邊緣,兩眼放光。要是白天,被日光一照,坑底金光閃閃,該是多麼美妙的景象!
安柔小心爬下坑,四處摸索。
其實她從煤鋪裡摸了一盞煤油燈過來,隻是沒敢點燃。這片荒地靠城牆太近,附近雖無城門,也沒有士兵巡邏,但城牆高處有探燈掃射,有士兵駐守的。
距離很遠,可安柔覺得小心為上。偌大烏漆嘛黑的荒地裡亮起一盞煤油燈,太突兀了。
細細在坑底和屍體上摸索過一遍,又一千多金幣入賬。少是少了點,勝在不費吹灰之力呀。
安柔拍拍屍體的臉,很真誠地道謝:“爺王啊爺王,多虧你,我才發現財富密碼。你可彆太快去見閻王哦。”
原來是爺王複活又死了一次,也不知是被憋死的,還是被暴富強力撞擊隔土震死的。
安柔剛想爬上坑,暴富忽然探進半個身體,大腦袋衝著坑裡發出一聲嚎叫。
嚇安柔一跳。
“你乾嘛!”
安柔隨即分辨出暴富發出的電波心聲——“好餓,好餓好餓……”
“你不是剛吃飽嗎,這麼快又餓……”
安柔語聲一頓,順著暴富麵朝的方向,望向坑壁。
埋在爺王隔壁的,是滑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