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美姐妹的老爹是糧店老板,聽安有年的意思,對於經營穩定的餐飲鋪子,糧店一概允許先賒後付,一月一結。
在安柔看來,是魂界裡難得會做生意的,多少帶了點人情味。
恰逢月底,安有年昨天交完店租,用手頭餘錢去糧店結了上月的賬,同時帶回來接下來半個月要用的麵粉——200斤。按理說用完了還得去拿一次,等下月底統一結算,可雙美姐妹隔天就找上門要錢來了。
這還不算。
糧價多年未改,麵粉每斤5金,雙美姐妹硬說臨時漲價,翻了一倍。本來隻要1000金的麵粉錢,轉眼就變成了2000金。
安有年交租已是勉強,結完上月的賒賬,餘錢隻夠每日買肉菜。昨天安柔怕他疑心,也沒再多給錢——他哪還有錢買麵粉?彆說漲價後了,漲價前的1000金都掏不出來。
安有年不欲讓女兒知曉自己窘境,可遊戲規定NPC不能說謊的規則在,麵對雙美姐妹的盛氣淩人,他不免左支右絀,忍不住告饒。
同時忍不住對安柔露出慚愧神色。
“肉肉,你先上樓,等包子蒸好,爸爸給你端上去,啊。”
安有年話音未落,美菱尖細嗓子突然拔高:“還蒸包子?給不出錢來,這麵團也是我家的!”
她撇下頭,身後兩名打手裝扮的彪形大漢走進店裡,一個拿起案板上的麵團,另一個推了車,把靠牆堆放的麵粉一袋袋往車上抬。
“兩位小姐,兩位小姐……小菱小倩……”安有年急看幾眼,隻得先顧麵團,“看在叔叔的麵子上,不,看在肉肉和你們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容我緩兩天?我湊夠了錢就去結賬,或者……或者我先買一部分?”
他的意思,自然是先買下那個麵團。開不開張的不重要,關鍵女兒想吃包子。
美菱看出來了,跟打手要過麵團,麵色譏誚,手一鬆,哎呀一聲。
“安叔叔,這麵團怎麼這麼重呀,我端都端不動,你得費多大勁才揉出來呀?”
美倩乾脆往上踩了一腳,用力不小,紫色高跟鞋幾乎沒了進去。她涼涼一笑:“安叔叔彆那麼看我,麵團我家的,姐姐想扔就扔,我想踩就踩。”
“好好的麵,好好的糧食,怎麼能這麼糟蹋……”安有年盯著麵團,兀自訥訥。
事發至今,安柔一直站在包子鋪裡,冷眼旁觀。
浴場老媽子給她找的寒酸旗袍是長袖的,她的手縮在袖子裡,拇指一下一下摩挲著七魄劍。
視線從安有年勾起的後背上移開,挨個落到那些人的脖頸。
玩家的角色屬性有生命值這一說,那麼NPC有沒有呢?
想必是有的,隻不過沒有數值化。按理說,不會比1級玩家的100點生命值高。
七魄劍2000點基礎攻擊力,隨便在他們身上一劃,彆說細瘦的雙美姐妹,就算那兩個打手,也得一命嗚呼。
除此外,安柔還在思考另一件事。
她終於有了動作,緩步向前,扶住安有年的胳膊:“爸爸,算了……”
安柔眼裡敷上一層水光,眼眶本就畫得紅,此時看上去,讓人覺著泫然欲泣。
她看向雙美姐妹:“原以為兩位姐姐待我比紅姐誠.心,沒想到我把她們當姐姐,她們卻從來沒把我當妹妹……”
眼珠積聚,下眼瞼終於不堪重負,滑落一滴眼淚。
美菱微微張嘴,驚疑不定地看她,終是選擇站在紅姐一邊:“你才是白眼狼,紅姐看顧了你十幾年,你呢,連她贏個麻將錢都斤斤計較,昨天還恩將仇報羞辱她!”
果然。
這對蠢腦子是紅姐攛掇來的。
可惜紅姐腦子沒比她們好多少,也不想想,真把包子鋪搞黃了,誰還能付她那麼高租金?
那個心高氣傲的女人,隻怕都沒想到那一步,隻想著睚眥必報出口氣了。
安柔掃了眼美倩。
比起姐姐美菱,這個把惡女寫在臉上的妹妹是最蠢的。美菱起碼能察言觀色,方才那番話表麵上是質問,內心其實是反思和動搖。美倩呢?眼睛裡的刀子從頭到尾沒變過,想必從出門起,一直都是來找麻煩的架勢。
“肉肉……”安有年對女兒憔悴的淚臉很是心疼,不料安柔悄然拍了拍他後背,讓他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堅定。
都哭成這樣了,堅定又從何說起?安有年對自己異樣的情緒感到不解。
安柔後退半步,讓自己半藏在安有年寬闊的背後,再看向雙美姐妹。
在孿生姐妹眼裡,她似乎被一番質問罵心虛了。美倩冷臉發出不屑地輕哼,美倩則準備乘勝追擊,趁圍觀人群越來越多,罵個痛快。
兩姐妹的表情同時一滯。
她們眼中,怯懦的安柔略微低了低頭,而後側臉看來。
兩行紅淚淌過雪白的麵頰,被上翹的嘴角所阻。蒼白無血色的嘴唇向上彎起詭異的弧度,是個滲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