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嗎?”江芸芸不解,“我看你上次繡了這個。”
周笙嘴角微動,小心翼翼接過花來,嘴角露出靦腆的笑:“芸兒送的,我都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下次看到就給你買。”江芸芸笑說著,“太平橋那邊賣花的人很多,價格也很便宜。”
她旁若無人地把書箱放下,從裡麵掏出沒吃完的蒸餅。
“這個餅太硬了,我咬不動。”她苦著臉把餅遞了回去,“晚上泡飯吃。”
“怎麼買粗糧的,這些是給碼頭搬東西的人吃的,填肚子又便宜,一文錢一個的,芸哥兒應該買點混著白麵的,兩文錢一個,口感會好很多。”陳墨荷皺眉說道。
江芸芸呆站在原處,隨後惱羞成怒:“古代怎麼也有騙子!”
不是說古代民風淳樸嗎,那老叔看上去真的很忠厚!
她竟連當了七天冤大頭!
“你在胡說什麼。”周笙失笑。
江來富在一側陰陽怪氣說道:“二公子讀書如此分心,可對得起江家栽培和黎公教學。”
江芸芸扭頭,打量著管家,長長唔了一聲:“來蹭飯?”
江來富臉上笑意一僵。
“二公子真幽默。”他咬牙說道。
江芸芸笑眯眯地看著他。
“老爺覺得您讀書辛苦,在大公子院子邊給您重新布置了一個院子。”江來富能屈能伸,這一秒說話已經是和藹可親的模樣。
“不辛苦,住這裡每天從西側門走,走得快。”江芸芸直接拒絕了。
“瞧您這話說得,江家給您配了馬車,今後您也可以多睡點,不必這麼早起。”江來富慢慢拋出條件,“往後月錢也有二十兩,筆墨紙硯都是中饋出。”
“這麼好?”江芸芸摸了摸下巴。
江來富見她動搖了,立刻來了精神:“而且每季會做四件衣服,身邊配一個小廝,這般出入可不是氣派。”
江芸芸長長哦了一聲,隨後臉上笑意加深,笑眯眯說道:“不感興趣哦。”
江來富腦子沒回過神來,笑意驟然僵硬。
“二公子可彆敬酒不吃吃罰酒。”江來富發現自己被人戲弄了,凶惡暴露。
江芸芸也一反剛才的和氣,抱臂冷笑:“你也是江家仆人。”
江來富是聽說過他教訓章秀娥的那些話,神色難看,但心中已經想好反駁的話。
誰知江芸芸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意味深長說道:“我這幾日可花了不少錢,哪裡能讓江家再受累。”
江來富嘴角抽了抽。
世間人人不過愛財權色,誰知一個小小稚童竟能目不斜視,白花了他這麼多錢銀,若非一直沒有成效,老爺也不至於想要直接把人看管起來。”
“二公子不要猶豫了,請吧。”他直接說道。
身後的仆從把江芸芸圍了起來。
周笙慌張地握著江芸芸的手臂。
江芸芸安撫地拍了拍她,視線緊盯著江來富。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這次是打算不給我出門。”江芸芸麵無表情說道,“你們覺得這是自家事,黎公還未收徒,不好上門討人。”
“黎公再是厲害也越不到家務事上。”江來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江芸芸冷笑:“井底之蛙,所見不大。”
“江如琅所求不過是家族榮華,江蒼既是一個保證,為什麼我不能,寶應學宮一個老師對應多少學生,就算學宮裡考上科舉的人會看在後輩的麵子上照顧江蒼,可那種關係能照顧多久,照顧到什麼地步,可我若是被黎公收為徒弟,他的子侄,他的徒弟可比寶應學宮出來的同窗要更緊密。”
江來富並未被她打動:“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誰敢放在身邊。”
“那也比養一個廢物好。”江芸芸針鋒相對。
“大膽!”江來富大怒,“大公子已經過了科考,明年舉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江芸芸毫不害怕,甚至上前一步,氣勢洶洶質問道:“明年鄉試未考,一切都勝負未分。”
江來富辯駁著:“寶應學宮的人怎麼會考不上。”
“寶應學宮的讀書人難道個個都考上了。”江芸芸似笑非笑反問。
江來富沉默。
“我若真的成了黎公的徒弟,江蒼也能得到一份便利,家族自來便是一體,我還能弑父殺兄不成,萬事不是沒有商討的餘地。”江芸芸聲音一軟,和氣說著。
“總歸對江如琅最有利,不是嗎?”
江芸芸言語循循善誘,態度不卑不亢,她句句說著江家,卻又字字沒把江家放在眼裡,偏說的一切都完全切合江家利益。
江來富打量著氣勢洶洶的少年人。
明明年前見過的人並不是這樣的,如今竟也能看得清局勢,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難道這些年一直在藏拙。
——能忍這麼久。
他也是讀過一點書的,清楚地知道這樣的人不會是碌碌無為之輩。
“王爺馬上就要來了。”許久之後,他淡淡說道,“之前已經遞了話,若是現在反悔,惹惱了王爺,對江家來說可是滅頂之災。”
江芸芸背手:“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如何能長久,這筆買賣本就是一步敗棋。”
“總該有個時間吧。”江來富抬眸,那雙狹長的眼睛緊盯著江芸,企圖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虛張聲勢。
周笙緊張地看著江芸芸。
不知何時,江渝也跟著從屋子裡探出腦袋。
“十日。”江芸芸神色鎮定,沉聲說道,“十日便會有分曉。”
“太久了。”江來富籠著袖子,淡淡說道,“五日,這幾日我讓小仆駕車送您去黎府,您也好多休息,免得耽誤了學習。”
江芸芸毫不猶豫點頭:“可以。”
“老爺那邊也該有個底氣才是,不知二公子可有定心丸?”江來富的目光看向江芸芸背上的書箱。
他的人幾次想要入內偷偷看一下書箱裡到底有什麼,卻不料被江芸芸藏得死死的,連睡覺都放在手邊,讓人無從下手。
江芸芸笑了笑:“這裡麵有我的功課,還有黎家人為我批改的作業。”
她把早已準備好的東西遞過去。
——竟真是韜光養晦的性子。
江來富心中詫異,接過那疊白紙卻也不看,臉上和氣笑著:“二公子大氣。”
“江管家聰明。”江芸芸拱手,直接送客,“請回吧。”
“就不打擾周姨娘和二公子休息。”江來富也不惱,如來時一般,大搖大擺離開。
人一走,周笙回過神來,隻覺得一口氣懸在喉嚨間,卻又不知說些什麼,隻能沉重歎出一口氣來。
江渝從屋內跑出來,扒在她腿邊:“哥,你以前不是很怕大管家嗎?今日膽子好大。”
江芸芸摸了摸後背,後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吃糖葫蘆去吧。”她拿過陳墨荷手中的糖葫蘆,這才發現手心也出了一手汗。
她在賭,賭江如琅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你真的不一樣了。”周笙掏出帕子,小心翼翼擦著她手心的汗,“快去換身衣服,小心著涼。”
“五日之後,那個人會收你做徒弟嗎?”江渝咬著糖葫蘆,天真地問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