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儼然一對相濡以沫、情比金堅的患……(2 / 2)

“那物色的是何處的宅子?”

聞言,晏聞昭看了她一眼,眉宇間飛快地略過一絲異樣,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就在太學附近的煙水巷,是個一進的小宅子。”

“一進的宅子是不是太小了?不如我幫你再尋個更寬敞的住處。至於租金的事,你不必擔心……”

“不可。”

這一次,晏聞昭拒絕得斬釘截鐵,“我已收下了這些名貴的筆墨紙硯,若連宅子都要由你安置,那與長公主府的幕僚又有何區彆?”

阮青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再堅持。

片刻後,晏聞昭將阮青黛送出了太學,阮青黛上了馬車,左思右想,還是放心不下。

“蘭苕,我們去一趟煙水巷。”

***

煙水巷。

阮青黛戴著麵紗走下車,跟著牙人來到巷尾,在一間宅子門外站定。

牙人親自動手解了門上的鎖,“姑娘,這就是您問的那間宅子。一進的,小是小了些,不過地段是極好的。咳咳咳——

牙人一推門,裡頭的灰塵撲麵而來,嗆得他連連咳嗽,“這宅子許久沒住人了,打掃打掃就好。”

阮青黛皺眉,扶了扶臉上的麵紗,才遲疑地走了進去。奇怪的是,踏進門檻的一瞬間,她心中竟生出一絲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院中央的玉蘭樹,書房外的古井,還有堂屋門口的青磚……

阮青黛隻是掃視了一圈,腦子裡竟就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麵,好像她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似的。

“姑娘你可要再進屋看看?這左邊是書房,右側是寢屋……”

“不必了。”

阮青黛回過神,看向牙人,“兩千貫,這宅子我買下了。”

牙人也沒想到阮青黛會這麼痛快,頓時喜上眉梢,“好好,我這就去拿房契。”

“不急,還有件事要麻煩你。”

阮青黛叫住牙人,“勞煩你找些人手,將這宅子重新整修,然後再幫我租給一個人,租金一年隻要三十貫。”

待牙人離開,蘭苕才湊了過來,“姑娘為了這位晏公子,當真是用心良苦。”

“如今他是我的盟友,我已在那一紙契約上許諾,在我們的婚事作廢前,無論何事,我都會替他掃清障礙,助他一臂之力。”

“可姑娘本不是喜愛招搖的人,如今為了他,卻儘做些高調的事兒。”

聞言,阮青黛咬了咬唇,臉上閃過一絲歉疚。

“其實這也是為了做給姑母看,讓姑母相信,我當真對他一往情深。更何況,荇園春宴後,他已經身處風口浪尖……我對他越好,姑母就越會護著他。如今,這是他唯一的籌碼了。”

蘭苕盯著阮青黛,出聲試探,“姑娘當真是這麼想的?隻將那位晏公子當做盟友,彆無其他?”

阮青黛愣了愣,終於明白蘭苕在顧忌什麼。

她猶豫片刻,才小聲道,“至少現在,僅此而已。”

***

五月初十,黃道吉日,宜入宅。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一輛馬車便駛進了煙水巷。車輪在磚地上吱嘎滾動,直到巷尾才堪堪停了下來。

晨間天涼,晏聞昭罩了件深色披風,掀開車簾走了下來。陸嘯緊隨其後,將馬車裡的行李一件件搬下車。

晏聞昭抬手,停頓了一會兒,才推開了宅子的門。

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小院,除了一株玉蘭樹和一口古井,再沒有其他雜物。地上的青磚略微有些陳舊,卻被衝刷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空氣中都浮動著一股淺淡的玉蘭香氣。

陸嘯提著行李一走進來,就麵露詫異,“我前幾日來的時候,這宅子還破敗得很……怎麼一轉眼就變成這樣了?”

說著,他快步上前,在每間屋子裡都繞了一圈,才推開堂屋的窗,望向晏聞昭,“這裡頭不僅打掃過了,家具陳設也都一應換成了新的。如此布置,租金還隻要三十貫,定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

晏聞昭不置可否,隻是似笑非笑地,“她倒是大方。”

到了這個份兒上,陸嘯自然也猜得出這是誰的手筆,忍不住嘖嘖出聲,“真是個單純的傻姑娘……對了,你還未告訴我,這宅子究竟有何特殊之處?為何非要住到這兒來?”

晏聞昭默不作聲地走到玉蘭樹下,抬手扶了扶樹乾,記憶又被拉回了前世。

當年狸貓換太子的事情暴露之後,一切都被撥亂反正,他做回了太子,薑嶼則被貶為庶人。

可那時他已被害得斷手黥麵,深陷泥淖,即便是太子之位,亦不能抹平恥辱的傷痕——

於是,眾人雖畏懼他的權勢,對他俯首貼耳。可背地裡卻沒少議論他的過往,甚至有一群諫臣向皇帝進言,說身體殘缺的皇子繼承大統,南靖從無先例,所以應當將他廢黜。

一切無可挽回,那個霽月清風的晏聞昭死在了牢獄之中,回到東宮的隻有被怨恨吞噬的太子薑晏。

他開始不遺餘力地報複薑嶼,發誓要將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都奪回來。他戴上薑嶼的扳指,看著曾經討好薑嶼的人跪在自己腳邊求饒,然後又故意引導他們,讓他們為了活命,一個個地背叛薑嶼,羞辱薑嶼……

那段時間,折磨薑嶼便是他晏聞昭唯一聊慰自己的方式。

他本以為,被捧了二十餘年的天之驕子,驟然跌落穀底,定是痛苦萬分,直到那一日,他來到煙水巷,站在了這間宅子的門外。

破陋的院門甚至關不嚴實,門扉之間露出幾指寬的縫隙,讓人一眼便能窺視到院中情形。

穿著粗布衣裳的薑嶼正在玉蘭樹下懸吊著晾衣繩,動作生疏而笨拙,怎麼都不得其法。片刻後,他垂下手,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才無可奈何地揚聲喚道,“眉眉!”

下一刻,荊釵布裙、發髻鬆綰的阮青黛從堂屋裡走了出來。她眉眼微彎,一邊卷著衣袖,一邊站到薑嶼身邊,歎了口氣,“怎麼還是如此笨手笨腳……讓開。”

薑嶼將晾衣繩遞給她,卻不肯離開,而是懶洋洋地從身後擁著她,任阮青黛怎麼推搡都不願鬆手。

陽光穿過春日的玉蘭花,洋洋灑灑落下來。二人在樹下晾著衣裳,儼然一對相濡以沫、情比金堅的患難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