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表妹。”蕭言的聲音微啞,“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抬起眼簾,眸底複又變得溫潤起來。
“從前我就知道,我這樣子的郎君是得不到表妹喜愛的。”蕭言麵帶笑容說道,“表妹端莊矜貴,風儀滿京都無人能比,又是沈大人的獨女,等閒郎君連表妹的眼都入不得。”
他聲音很輕:“其實我自己也知道,若不是有表哥這樣一個身份,我恐怕連表妹的影子都見不到。”
沈希在上京最負盛名的貴女中都是數一數二的。
她不僅出身高貴,而且自幼就被養在宮中,連太子都對她頗有照拂。
沈希從前的確看不上蕭言,便是平王府她也沒有放在眼裡過。
愛慕她的人太多,沈希向來都是站在高處含笑默默地看著,既不接受也不拒絕,任由他們為她發瘋賣癡。
但此刻聽到蕭言這樣說,沈希心底陡地生出一陣酸澀。
他原來竟是這樣想的嗎?
“當初在燕地再見你時我就懷了心思,一直都是蓄意地在親近你。”他繼續說道,“後來知你被退親,我一刻也不敢耽擱就去提親,怕的就是你會後悔。”
蕭言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低聲說道:“現在想想,我這和趁人之危有什麼區彆?”
“比起罔顧表妹的心意,強逼著你嫁給我。”蕭言說道,“我還是希望表妹能夠幸福,能夠和真正愛的人相守。”
日光照在蕭言的臉上,將他俊秀的麵容照得清晰。
他分明是笑著的,但沈希總覺得他的眼淚要流出來了。
“不是的,表哥……”她有些急地反駁道,“我本就願意嫁給你的,表哥!”
蕭言深深地看了沈希一眼,最後說道:“保重,表妹。”
他語氣輕柔,聲音裡滿是決絕。
說完蕭言便轉過身快步離開,沒多時就徹底沒了身影。
他離開她了。
這個在她快要嫁予旁人時都沒有離開她的人,要真的離開她了。
沈希呆呆地站在原處,穿堂的冷風適時掠過,穿透胸腔。
強烈的痛楚讓她有些喘不過氣,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可眼淚卻遲遲掉不下來。
腦海裡像是有無數的厲鬼在嘶吼著,隻有一道聲音是清楚的。
那就是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
沈希沒有再回去席間,她徑直回去了院落,服過藥後就倒在床帳內昏昏地睡了過去。
玉案還以為她是喝多了酒。
直到傍晚時,玉案才發現沈希起了熱。
她急忙喚醒了沈希,有些慌亂地說道:“姑娘,您發熱了!”
“什麼?”沈希的臉頰紅紅的,眼眸也是紅紅的,神情迷茫又無措。
也不知姑娘燒了多久。
玉案心急如焚,她顫聲喚外間侍候的人:“去喚禦醫,快去!”
都說稚童發熱容易壞了神智,她在鄉下老家時卻聽聞過成人亦有如此的。
玉案匆匆地尋到上次江院正留下的藥,小心地喂沈希服下。
沈希咽了下去,但眼裡始終沒有神采,空洞的目光帶著些懵懂。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即便知悉禦醫過來要些時候,玉案仍是急得出了滿頭大汗。
當珠簾被人從外間挑起的時候,她當即就跳了起來。
然而進來的人卻非廣袖袍服的醫官,而是一個高挑俊美的玄衣男人。
“出去。”他聲音很輕,近乎是有些低柔。
分明是闖入者,但那氣勢卻強得可怖,無聲息的壓迫感彌漫在四周,全然無須刻意地外放,就能令人嚇得腿軟。
饒是從未入過宮,玉案也瞬時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是,陛、陛下……”她的雙膝顫抖,差些沒有跪倒在地上。
仍然沉浸在夢魘裡的沈希對此一無所知。
“難受,殿下……”她的囈語破碎,帶著哭腔,“我好難受……”
沈希有太多的眼淚。
平素常常藏著,唯有在生病或是痛苦時才會落下來。
蕭渡玄輕輕地抬起手,撫到沈希的額前,他的指節冰冷讓她止不住地想要接近。
少女的柔荑攥住他的手腕,身軀也像是無骨似的攀了上來,她的朱唇是熱的,嗬出來的氣息也是滾燙的。
“您為什麼才回來呢?”沈希意識不清,聲音裡滿是委屈,“我好難受,您也不疼我了……”
他總嫌她嬌氣。
其實他也不記得她多久沒在他跟前撒過嬌了。
蕭渡玄眸色晦暗,聲音亦有些低啞:“你乖一點,我怎麼會不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