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回來之後,阿若又屁顛屁顛地跑下樓道,替顧離一一將藥瓶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擦好,最後放在印滿小碎花的布袋裡,穩妥放好。
顧離並未將這事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大腦容量有限,記憶太多過於疲憊。也因為沒有一個人會喜歡吃藥,他也很討厭很討厭吃藥,真的很苦,真的很難吃,討厭到了極致,甚至當阿若扯掉袋子的那一瞬,他第一反應竟然也是輕鬆,解脫,而不是理智回歸後的噪音、打擾,還有藥能治病。
顧離握緊茶杯,沒回應她的抱歉,反而轉回方才的話:“是......很重要的人嘛?”
阿若抬眸看了他一眼,支著下巴輕笑:“對啊,是很重要的人。”
“說不定,你以後也會喜歡喝薑茶,我以後也是你很重要的人呢。”
少女笑容娟娟,漆黑明亮的眸子倒映著他的模樣,仿佛方才的緬懷隻是一場錯覺。
“而且,如果是你煮的,說不定會比我煮出來的好喝百倍,”她笑道,“親愛的兔子先生。”
顧離微愣,指了指自己:“我?兔子先生?”
眼前的小海蟄點點頭,一臉高深:“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像一隻兔子。”
顧離從來沒想到,會有人用兔子來形容自己。他低頭打量著自己枯瘦蒼白的手,又看了眼阿若:“為什麼會是兔子呢,是身體上,還是認知上?”
柔弱如兔,單純如兔,是麼......
阿若搖了搖頭,很快就否定這兩種猜測:“都不是。”
“是因為兔子的忍痛能力已經是生物界的極致,骨折啊,蒙冤啊,傷口感染啊就連死亡都不會吭聲。但你有時候比兔子還能忍,還能委屈自己。把受傷的說成不在乎,把不在乎的說成可以接受,把可以接受的當成愧疚,最後,把愧疚的總結成為自己不配得到的。”
她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兔子先生,其實,你值得一切美好。”
“遇到不喜歡可以直接說出來,被逼急了可以有反應,感覺到痛可以喊出來,長了牙是可以咬人的,不是光留著說抱歉,也不必過分擔心會添麻煩。再不濟,你可以告訴我,我替你療傷,也可以替你懟回去。”
小小的海蟄姑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舉起三根手指到頭頂,眼眸中星光閃爍,在暖黃的房間裡熠熠生輝。
“我發誓,我懟人可厲害了,保證可以出色完成任務。”
顧離怔怔地看著她,呼吸微窒。半響低下頭,抿著薑茶,以掩住那一瞬而過的情緒。
已經化糖的薑茶,沒了苦澀與刺嗓的辛辣,更多的是彙聚成一股由喉入腹、由腹入心的暖流,流經身體的每一處,暖洋洋的,熱哄哄的,最後,連眼睛都熱乎了。
顧離低笑,喃喃回應:“那如果我是兔子先生的話,那你興許也可以像隻小海蟄。”
阿若睜大雙眼:“真的麼,真的嘛?”
她肉眼可見地開心:“我很喜歡這個稱呼~是因為我這頭漂亮的頭發嘛?”
少女白淨動人的臉上滿是雀躍的神色,淺淺藍綠色的短發疊著長發飛揚,像一隻漂亮靈動的燕尾蝶,暖陽色的光芒灑在發絲上,猶如丁達爾效應,渡上一層美麗朦朧的水霧色彩。她坐在那裡笑著,渾身發光,像森林海洋裡,溢滿蓬勃生機的美麗精靈。
顧離低低地應了一聲:“嗯,是因為你這頭漂亮好看的頭發。”
他低下頭:“這個薑茶,不太好喝。”
她笑了,注意到他泛紅的耳朵。
“那我下次少加點茶,少加點薑,多加點糖,再煮熱一點。現在就兌點涼白開,等糖化了,可以嘛?”
顧離點了點頭,繼續喝著手中的薑茶。
他的衣袋裡,偷偷藏著一張剝開糖果留下來的白兔糖紙。
兔子先生與紅糖薑茶。
他想,他也許,真的會如她所說,會慢慢喜歡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