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銘一直很不能理解為什麼沈約會對一隻狗傾注那麼多的感情,正如沈約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對人那麼無情。
到頭來果然還是團子對沈約比較好。
沈約終於想明白,易銘之所以那麼吝嗇於長情,其實是因為他自私罷。
但想明白歸想明白,沈約還要教訓團子,可是他卷起報紙還沒揮舞呢,團子就一溜煙竄到沙發底下了,但看到申柯就立刻撲了上去。
“團子你給我過來!”沈約氣急敗壞,可到底是書生,死活舍不得下重手嚇唬它,最多也隻能卷個報紙亂揮。
“換個方式懲罰它行不行?”申柯忙不迭護住團子。
“什麼?”
“……停一個月點心?”
團子掩爪竊笑,沈約目瞪口呆,申柯一本正經。
“……那算懲罰麼!”我就是停了它點心,你要喂我也管不住啊,它都已經胖得不行了喂……
最終還是沒打,團子從此毫無顧忌地胖了下去。不過經這一回沈約算是發現了,申柯很護短。
——唔,總比自私來得好多了。
其實連沈約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們都很護短。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再沒把易銘的長處和申柯的短處做過對比。
同居第三個月,關鍵詞是家長。
這個月沈約出了次不大不小的車禍,被一電動車撞了腿,不過還好沒骨折。第一天告訴申柯之後,本來他在外地出差,但第二天就趕了回來。
看到病房門口出現的申柯,沈約揉了揉眼睛,“我還沒睡醒?”
申柯卻鬆了口氣,“還好不嚴重。”看樣子是問過醫生了。
當然不嚴重,沈約傻笑,“……你還真回來了。”他起身下床,結果扯到傷口,忍不住呲牙裂嘴,剛剛還一臉淡定站在門口的申柯這時候卻已經衝了過來——是用衝的。
“軟組織挫傷最好不要動”申柯皺著眉把沈約扶了回去。
沈約還被他剛才那一衝搞得有點兒怔——他發現自從和申柯在一起之後他越來越容易怔住了。申柯這麼著急,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以前也生過急病,那時候比現在嚴重多了,可從頭至尾易銘都沒脫開身來看他,甚至連電話都幾乎沒有。
當然也不好主動說什麼——那該死的麵子。
那時候沈約前腳剛發完信息,無比瀟灑地說“你忙吧我什麼事兒都沒有”,後腳就躺在病床上聽張學友的《有病□□》聽到咬牙切齒。
“想喝水,給我水,或者高燒也可勉強減退,然後忘記我身邊應該,有誰。”
張天王唱,逃到病床前,才承受最多,和你分手都也挨得過。
而看著身旁的申柯,沈約刹那間明白,分手算什麼,生病算什麼,有人這麼關心你,什麼都值了。
在行動不便的這幾天裡,沈約充分體驗了一回被深深關心的殘疾人生活。
申柯這個人其實不怎麼會表現,從來沒有特彆殷勤過,照護人也容易手忙腳亂,蘋果皮削得削掉了半個蘋果,連團子都嫌棄那形狀不願意吃。
但是沈約覺得這完全不是問題,畢竟他也不需要身邊的人全心全意地伺候著他,他覺得有那種被人笨拙但真誠地關心著的感覺,已經太夠了。
這天沈母打來電話,扯了沒幾句,老人家就開始沒頭沒腦地誇,“申柯那孩子穩重啊,這次多虧人家照護你!平常人家也幫了你不少吧……?要好好謝謝人家!”
“唉……唉等等!媽您認識申柯?”沈約覺著這驚嚇太大了,搞得他差點兒一骨碌從床上掉下去。
不想老人家口風嚴密,“……你們好好過日子,多念著點兒人家的好,管我乾什麼?還有,替我跟團子說,奶奶想它啦……彆的下回再說。”老人家很開通,沈約的性向她是知道的,不過她不怎麼喜歡易銘,沒想到跟申柯卻看對眼兒了。
掛了電話,沈約立刻借助著個凳子艱難地挪動到書房找申柯,“你認識我媽?”一臉驚奇。
“嗯?……哦!剛才是阿姨來的電話?她想團子了吧。”相比沈約的驚訝,申柯平靜得多。
“啊?!”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熟的?
這事兒說來話長,不過說起來,和車禍還挺有點兒關係。
申柯幾個月前出差,一老人家正在過馬路,一輛車急速衝過來,眼看著老人家快被撞,申柯想也沒想就跑了上去推開了老人家。
幸好那司機臨了踩住了刹車,這才沒釀成大禍。事後申柯自己都驚出一身冷汗。
老奶奶特彆義氣,說什麼也要認了這乾兒子,還拽著申柯去吃了頓飯。這一吃不要緊,老人家把他從身高到職業都摸了個門兒清,結果,好嘛,原來大家是一家人。
從此成了忘年交。
這兩人同居以後,沈老奶奶倒是也欣然接受了這個事實。
不知道為什麼沈老奶奶就是喜歡這個冷幽默的孩子,可能和她自己就很冷有關。
沈約知道來龍去脈以後,覺得這真是……猿糞啊,緣分,我怎麼總是踩到你。
同居的第三個月快結束時,兩人已經很有老夫老妻的調調,沈約覺得挺舒服。
——他已經很久沒再想起易銘。
或許真像張懸唱得那樣:孤獨中的快樂不能用來解決失落。對我來說,對我來說,
其實跳不出生活。
愛和改變分得清楚,可以等於自由嗎。對我來說,對我來說,其實就是生活。
——然而不管是愛或改變,現在的申柯對沈約來說,已經成為了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