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貴的四駕馬車停在石獅前方,侍從囂張地堵住前後通道,如一堵堵厚牆,將四周圍得嚴嚴實實,阻止任何人從此通過。
行至車前,侍從抖落身上白雪,躬身行禮,而後敲了敲車廂,低聲提醒。
婢女聽到動靜,從內打開車門,一左一右撩起車簾,手放置於腹部,垂目行禮,淺聲低吟,“城主。”頓了頓,又輕聲,“少城主。”
百裡明輝腳踩矮凳,兩步便入了車內。
葉成蓁站在車門前,深吸口氣,福身行禮。
“祖爺爺,我想在這兒多留兩天。”
她不能就這樣跟百裡明輝回去。在外接觸百裡族人少,尚可勉強裝成本尊,若是回到百裡成臻住所,遇到了解她與她親近的人,十有八九會露餡。
百裡明輝垂眸看她,目光沉沉,黑如深淵。
葉成蓁頂著壓力,麵不改色地念起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剛才離開時,見飛揚哥哥傷心難過的樣子,怕他一時想不開做出傻事,便想留下來勸勸他。我與他雖無夫妻之情,卻有兄妹之義,不願他就此消沉。”
她知道原主不在意自己平庸的未婚夫,用這個理由留下,必然會引起百裡明輝的懷疑,但是短短時間,實在找不到比安慰人更合適的理由了。
葉成蓁隻能賭。
賭百裡明輝好麵子,縱使心有懷疑,也不願為這點小事當場拆穿她,大庭廣眾折了百裡氏族少城主的顏麵。
侍女擺上熏香,香氣自爐中飄散而出,卷著低沉的聲音一並奔向曠野。
“你要留下?”
葉成蓁仰頭,神色堅定,“我想留下,望祖爺爺成全。”
百裡明輝攏起長眉,神色肅穆。
沉默蔓延,無形的壓力鋪陳開來,似山間雪崩,瞬間壓塌所有。
葉成蓁首當其衝,雙膝一軟,噗通跪地。
頃刻間,在場所有人如同多米諾骨牌般,一個個匍匐在地,不能自控地瑟瑟發抖。
寒風呼嘯而過,吹得人脊背發涼。
葉成蓁咬著下唇,強迫自己抬起頭。
飛雪順風而來,徐徐落至美人唇邊,欲滋潤唯一的豔紅,卻被白色迷惑,徒增可憐。
葉成蓁臉上已無半分顏色。
她固執地與百裡明輝對視,如出征的將軍,更似寒冬裡盛放的梅花。
最終,百裡明輝後退一步。
“你有此心,那就多留幾日吧。”
壓力驟減,葉成蓁從地上踉蹌爬起,拱手,“謝祖爺爺。”
“走吧。”
車夫揚起長鞭,駿馬嘶鳴,四蹄生風,載著車廂快速往遠方奔馳,眨眼間便跨過地平線,沒了蹤影。
眾人起身,長舒口氣。
陳元裕與鐘青對視一眼,主動伸手。
“少城主,這邊請。”
陳家盤踞獵城千年,祖宅一擴再擴,至今已形成宛若園林般的群落。
以正堂為起始點,向左右後三個方向延伸,一路蔓延至玉泉山下。
此間,亭台樓閣拔地而起,鱗次櫛比,蔚為壯觀。或是假山怪石為隔,或是川澤河流環繞,再不濟就用花木綠蔭作牆,以此分割出大大小小各色區域,將全族上下千餘人口容納其中。
陳元裕給葉成蓁安排的地方,便是正堂東側,名為清心小築的院落。
“少城主自南蜀而來,恐不適應此地嚴寒。”他邊引路邊道,“這宅子設有陣法,四季如春,正適合少城主居住。”
葉成蓁隨他踏入,一進門,撲麵而來的暖意便將縈繞周身的寒冷儘數融化。
抬目望去,秀麗小樓靜靜矗立於似錦繁花中,粉牆黛瓦,鬥拱飛簷,精美得如同藝術品。
鐘青搖扇歎息,“南蜀飛燕樓,陳族長,有心了。”
清心小築是為百裡成臻所建。
陳家自知家道中落,怕遭百裡族嫌棄,便耗費巨資,建了這幾近完美的南蜀宅院,希望能借此討得百裡成臻的歡心。
沒想到樓剛建成,婚約就作廢了,一腔心血儘數付之東流。
“我很喜歡,謝謝。”葉成蓁安慰道。
陳元裕苦澀地笑笑。
沒聊多久,管家急忙來報,悄聲在陳元裕耳畔說了些話,導致他麵色微變,匆匆告罪而去。
葉成蓁凝視背影,有些好奇。
鐘青“啪”地收起折扇,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喚音鈴。以靈力驅動,無論何時何地,隨傳隨到。”
他將青銅鈴鐺托在掌心,遞到葉成蓁麵前。
“聽聞少城主愛清靜,鐘某不便打擾,隻能以此聊表心意。”
葉成蓁拿起鈴鐺,端詳片刻,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沒有繼承百裡成臻的任何記憶,不會修仙,更不會用靈力驅動法器。
“我還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葉成蓁收起鈴鐺道。
鐘情拱手,“少城主請說。”
“幫我找些低階的法術典籍,越簡單基礎大眾越好,最好是普通人都能讀懂。”
“呃。”鐘青神色古怪,“敢問少城主找這些書作甚?”
能被流傳出的法術典籍,必然是低劣到塵埃裡。但凡有一丁點門道,都不會碰那些雜書,生怕汙了道心。
葉成蓁撇了他一眼,沉聲道,“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