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明輝雖不能親至雲鶴城，為表誠意，選擇在百裡族邊界處等候二人。

彆看他鶴發童顏，與明霞真人相差許多的樣子，其實他年歲比起明霞真人要年輕數百歲，他因意外受傷被明霞真人所救，因此結識了她。

如今再見，明霞真人容顏未變，百裡明輝已然顯出老態。

兩人客套地說了些話，百裡明輝就將她迎入早就備好的洗塵宴上，婢女擺上滿桌的美味佳肴，其中不乏以靈草靈穀做出的膳食，即便對修仙者也非常有吸引力。

明霞真人動了筷子，淺嘗幾口，攢了句“還不錯”，而後話鋒一轉，挑明了道，“我來時已探過少城主的資質，萬裡挑一，確實適合當我徒弟。”

百裡明輝聞聽此言，眼中泛出笑意，他抬手，服侍的婢女非常識趣的自動退去，隻留他和葉成蓁及明霞真人三個當事人在房間內。

直到婢女合上房門，百裡明輝才放下筷子歎道，“旁人我還瞞著，你與我如此交情，我熟知你的性情，便也不瞞著你。”

明霞真人眼睛一轉，看向葉成蓁，“也不瞞著她？”

百裡明輝笑笑，頗為自豪道，“我家臻兒性情聰慧，我倒是想瞞，這不是瞞不住嘛。有她繼承城主之位，我也能夠安心。”

在明霞真人麵前，百裡明輝顯得年輕了些，說話間不再有老人頹然之氣，多了些年輕人的灑脫與活潑。

“前些時日閉關突破，以為自己抓住了機緣，不想妄自尊大，反倒修為倒退。百裡族家大業大，但因黑石山一事損失了不少英傑，如今已有日落西山之象。我不能在此時倒下，故而強行突破境界，耗儘了所有壽數。”

談及此事，他並未懊悔，隻道，“如今隻是丹藥撐起來的藥罐子，再不能與明霞姐姐有下一個百年之約了。”

明霞真人並未表現出驚訝，以她的修為境界，早看到百裡明輝時就已知曉一切。

她的修為止步於虛遊境，神識早已登宸境，區區遮眼法，騙彆人可以，騙她不行。

“你叫我一聲姐姐，我也不能不管你。”明霞真人抬手，紅色瓷瓶驀然出現在掌心中，她隨手一扔，將它扔給百裡明輝，道，“算你好運，我前段時日才得的虛靈丹，正適合你這樣的人拖延壽命。吃了這瓶，再活一兩百年不成問題。”

“若是一兩百年內還突破不了修為，神仙都救不了你。”

百裡明輝收下丹藥，抿嘴笑笑。

自葉成蓁回到族中，見他時總是威嚴肅穆的模樣，足夠做城主，卻少了些人情味。

現在的他，倒是多了人情味，一下子從高高在上的百裡族城主，變成普通的老者。

“我還有個不情之請。”百裡明輝打蛇上棍道，“臻兒天資聰穎，留在百裡族會耽誤她修行，我想讓她拜於明霞姐姐門下，做你的弟子。”

明霞真人既沒有回絕，也沒有答應，轉轉眼珠子道，“你既然有大衍天晟的入門貼，為何不讓她拜入大衍天晟？以她的資質，應當能做個內門弟子。”

“內門弟子，學的都是些粗淺法術，哪及得上當明霞姐姐的關門弟子。”

百裡明輝直言不諱自己的企圖，“若能拜於姐姐門下，何必去大衍天晟。”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如果你不願，是她沒這麼福氣。這種事，不能強求。”

嘴上這麼說，百裡成臻今日所穿衣服，所說的話，都說提前交代過的。

她所表現出的一切，是百裡明輝根據自己對明霞真人的了解，親自命葉成蓁裝扮的。這形象與原主百裡成臻大相徑庭，倒與葉成蓁不謀而合。

因而她扮起來遊刃有餘，沒被明霞真人看穿。

果然，明霞真人雖然厭惡百裡族，倒對百裡成臻另眼相看。

“我可以收她為徒。”她很乾脆地點頭，提出了一個要求，“但三百年之內，她需得跟在我身邊修行。此去不知路途，她這個少城主暫時當不了了。”

“三百年。”百裡明輝眯起眼睛，為這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時間而猶豫。

俗話說，師徒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修仙界收徒，並不似凡人那般要日日拘在師父身邊學習。更多人則是受到師傅啟蒙，用上百年時間學習法術，其後就講究個人機緣根骨與悟性。

不少人都會選擇辭彆師長，獨自進入塵世修行，一部分人尋到契機，修為突破，但更多的人則會因各種各樣的原因，隕落途中，其中不乏天資卓絕者。

仙道縹緲，真正能走到最後的，氣運根骨天賦三者俱佳。大部分人如百裡明輝這樣，能夠修煉至虛遊境，已是一方霸主，再妄圖寸進，卻是難上加難。

百裡明輝如此，百裡成臻也應該如此。

她應該在明霞真人門下修行百年，隨後回到族中，作為族中震懾外人的城主，在此地修行，受全族供奉，也受全族約束。在這裡生，也在這裡死去。

而三百年，百裡明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三百年，若是此去杳無音訊，當他逝去時，該如何找回繼任者，難道還要再選一個以防萬一？

“一定要三百年嗎？”百裡明輝再次問道。

“旁人需得百年，百裡族的人至少三百年，方能洗儘你們身上的習氣。”當著他的麵，明霞真人也沒有退讓，堅持己見。

被她諷刺，百裡明輝難得露出尷尬的神色，沉默下來。

“那你呢，願意當我的徒弟嗎？”明霞真人這會兒倒比他更積極些，轉頭去問百裡成臻，“也許會讓你失去少城主之位，但也可能獲得更多。”

百裡成臻的視線在二人之間逡巡，這些對話似乎在討論她，又像是在討論彆的，她感覺這其中另有故事，看百裡明輝求人的模樣，心知機會難得，不願因此放棄。

空得城主的虛名沒用，得有相應的實力才能鎮得住外人。

想要真正掌握百裡族，以此作為自己的後盾，她的修為必然不能像百裡明輝這樣，需得變得更強，再強些，才能安全渡過大結局的劇情。

“我願意。”她起身，走到明霞真人麵前，跪地磕頭，“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