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管不住嘴】(1 / 2)

醫漢 春溪笛曉 4018 字 8個月前

縱觀華夏醫史,曆代名醫學醫的初衷往往十分相似:一般他們會有一位體弱多病的母親,或者一位被庸醫耽誤的母親。

又或者是一位體弱多病且還被庸醫耽誤的母親。

這與曆朝曆代“以孝治天下”“百善孝為先”的思想有關,也與人最基本的天性有關:隻有自己親近、自己看重的人出了事,才會切身體會到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

那種恨不得以身代之卻什麼都做不了的挫敗感會像潮水一樣將人淹沒,令人生出種滅頂般的悲慟。

所以從孔子開始,就倡議讀書人要學點醫理。不為彆的,隻因為自己的父母在漸漸變老,人老了,病也來了,你哪怕不懂怎麼治病,也要懂得分辨有沒有遇上庸醫。否則耽誤了父母的身體,你想哭都沒地方哭!

霍善一緊張,李時珍幾人也感受到了,不過病人在前,還是霍善關心的病人,他們也沒趁著這個好機會遊說霍善抓緊學醫。

現在他們也想開了,沒一開始那麼挫敗和緊迫,閒暇時四個老頭兒聚在一起討論曆代醫案,感覺也挺有意思的。不著急,慢慢來。

【你先彆慌,瞧他這一嗓子嚎得中氣十足,不像中了蛇毒。】孫思邈捋著白胡子作出初步判斷,頭一個出言安撫霍善。

張仲景對此表示認可:【我觀此人麵色雖然白了點,但應當是憂恐所致,和蛇毒沒關係。】

李時珍道:【你走過去再看看他的傷口,看完應該可以確定那蛇有沒有毒了。毒蛇有對長著毒腺的尖牙,咬出來的傷口大而深;無毒的蛇留下的一般是兩排整齊的齒印,比較細,很容易分辨。】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四診合參,其實從見到患者那一刻起診斷就已經開始了。

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用鼻子聞,再佐以脈象進行判斷,基本能把患者的基本情況摸清楚。

隻是四診合參是非常依賴經驗的,就比如脈象,如果你不知道一個人正常的脈象是怎麼樣的,就沒法從脈象的變化判斷出他具體有什麼問題。

不是老祖宗憑借經驗歸納總結出來的望聞問切不好用,而是會用的、能用對的人太少。

彆說是把自己的身體訓練成精湛的多合一診療儀器了,就算是到了真正擁有無數先進診療設備的後世,醫院通過CT、核磁共振等各種檢查把人體一層層拍成片給醫生看,也並非所有醫生都能看懂原片。

大多都隻是參考一下閱片醫生的判斷而已。

小地方沒少出現讓患者做了全套檢查結果依然誤判誤診的情況,大城市大醫院的專家號則是一號難求,哭著求著找關係去看病的人永遠擠破頭。

經驗豐富的好醫生在任何時代都是需要供起來的寶貴人才。

看病難,培養醫生也難。

醫療資源從古到今都是不平衡的,國與國之間不平衡、城市與城市之間不平衡、城市與鄉鎮之間更不平衡。

這種不平衡擱在交通極其落後的古代會更明顯,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隻能接觸到些半吊子土郎中,病能不能治好全憑運氣。

聽著幾個老頭兒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和安撫,霍善提起來的小心臟總算放回原處,他跑過去探頭探腦跟著看傷。

李長生顯然也了解蛇咬傷治法,先問看沒看出是什麼蛇,再查看傷口形狀、大小、深度。

無毒的蛇一般問題不大,真要被毒蛇咬傷也有許多代代相傳的治法。

比如常見的情到深處嘬一口,就曾記錄在《華佗救諸蛇螫神方》裡頭(華佗本人鄭重否認這書是他寫的),具體做法是“急以纜縛創上寸許”以及“令人以口吸蜇處”。

簡而言之就是一邊設法防止蛇毒擴散,一邊設法清除蛇毒。

思路是對的,就是比較危險,畢竟嘬毒人的命也是命,不是真愛不要隨便嘬。

針灸裡的灸法對大部分毒物蜇咬傷而言也是極有效的拔毒法,用現代科學原理來解釋就是迅速進行高溫熱灸可以令蛋白類毒素變性失活。

若是這些辦法都來不及用,還有內服藥能救命。隻要儘量彆慌彆亂、及時就醫,蛇毒是可以解決的。

“不是毒蛇。”

李長生認真查看過傷處後才做出判斷。

“清洗乾淨創口,再敷點藥就沒事了。”

老賈的哭聲戛然而止,愣愣地看著李長生。

霍善也順利看到了傷口,這是他第一次觀察蛇咬傷,仔細一瞧,果然是一排細細的、整齊的牙印,橫找豎找都找不著兩顆大毒牙光顧過的痕跡。

果然不是毒蛇!

華佗誇讚:【你這個師父不錯,遇事不慌不亂,診問也頗為仔細。】

霍善聽後尾巴頓時翹了起來,朝著李長生誇道:“師父真厲害!”

李長生伸手摸摸霍善的小腦殼,讓他彆亂跑,可彆叫那蛇跑回來給他也來上一口。

霍善膽氣十足,說起話來天生帶著股莽勁:“不怕!我把它打死燉了,燉給賈伯伯補補身子!”

剛被蛇嚇破膽的老賈:“………”

謝謝,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鬨出這樣的烏龍來,老賈很不好意思,滿臉都是赧然之色:“對不住了,叫長生你白白跑了一趟,一開始傷口上一陣一陣地刺痛,我就覺得自己要死了……”

李長生聞言輕輕搖搖頭,笑道:“人沒事就是最好的,哪有什麼白跑不白跑的?”他邊說邊打開自己背來的藥箱,跪坐在地上細致地替老賈清理創口並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