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記都不記得她。
今夜,看到顧慕輪廓分明的臉龐時,她就想起了他,壓抑住內心的波動後,卻是也可以坐在他麵前心平氣和的作畫。
她從揚州來上京的路上並未被大雪攔路,總歸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在路上遭了難,說出去有損清譽,她便對老夫人扯了個小小的謊。
好在,顧慕也根本不記得她。
容溫聽葉一說了好一會兒話,突然從被褥裡伸出兩隻小手扯著葉一的手腕,模樣楚楚可憐:“葉一,給我點酒喝,適才聞到了酒香,實在難耐。”
葉一堅定的搖頭:“姑娘,該歇著了,改日再喝。”
容溫晃了晃腦袋,扯著葉一的手腕不讓她走,撒嬌道:“好葉一,就喝一丟丟,嘗嘗味,好不好?”
如此可人的姑娘一雙透亮的眸子看著她,就算葉一同是女子,也是毫無抵抗力,最終還是取來了酒給她喝。
——
夜裡雖是燃了安神香,容溫還是夢境不斷,早早的沒一點精氣神的醒過來,收拾一番就去了老夫人那請安。
臨近午時,靜安堂裡隻有容溫和老夫人在那裡閒話,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常氏曾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跟在老夫人身邊幾十年,是老夫人最為信重之人。
她在一旁看著這祖孫二人說笑,神色間也綴了笑意,這幾年,老夫人的身子已不似從前那般硬朗,自表姑娘來到侯府後,老夫人胃口都變好了。
這麼些年,送去揚州的書信一封又一封,各類稀罕玩意也是成箱成箱的送,表姑娘從未鬆過口說要來上京,如今人是來了,卻是未與老夫人說在揚州遇到了什麼事。
今兒一早,也是奇了怪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前後腳的來跟她打探,問老夫人是如何打算的,誰都能看得出來,老夫人把表姑娘叫來上京玩,是想給她說門好親事,將人留在上京,日後也好常相見。
容溫在靜安堂用過午膳後才離開,常嬤嬤一邊扶著老夫人在院中閒走消食,一邊隨口說著:“大夫人和二夫人今兒一早倒是都問了老奴同樣的話,都很操心表姑娘呢。”
老夫人嗬笑了聲:“侯府裡是藏不住事的,昨夜裡溫兒去了梅林,這一大早的,一個個的,都按捺不住了。”
常嬤嬤順著老夫人的意:“老奴瞧著表姑娘人生的好,又端莊知禮,若說這上京城裡最好的男兒,自是二公子。”
老夫人不明態度,隻不住的笑。
——
雙林院。
大夫人林亭坐在炭盆前,眉目間染了愁色,時不時瞥一眼隻顧翻書卷的夫君恒遠候,嗔道:“不是公務忙,就是坐那翻書,孩子的事一點都不上心。”
恒遠候雖是武將,待人卻頗有文人風雅之士的儒雅,他看了眼夫人,溫聲道:“書瑤是女子,她的事多是你管,哪有我操心的份。”
林亭輕歎了聲:“你知道,我說的是觀南。”
恒遠候笑了:“他的事,又豈是你我能管得了的。”
林亭心中也知,兒大不由娘,她這個兒子如今位極人臣,陛下都要給三分薄麵,他的事她若做得了主,早逼著他娶妻了。
林亭心中悶,想起當年的事,對恒遠候說了狠話:“這事你必須得管,觀南娶誰都行,不能是溫兒。”
恒遠候放下手中的書卷,走到夫人跟前坐下,眉目間綴滿笑意:“不過是在梅林說了會兒話,怎得就已經到了娶誰的地步?你這心裡想的太多,溫兒是他表妹,話都不能說了?”
林亭:“不一樣。之前顏兒在侯府時,觀南雖會客氣言語幾句,可不會與顏兒一同作畫,還賞梅。”
恒遠候對夫人的心思很不能理解,他倒是沒瞧出有何不同,之前顏兒在侯府時,觀南對表妹,都一視同仁:“夫人莫多慮,溫兒去了梅林,他總不能將人趕走,而且有母親對溫兒的態度在呢,他總要對溫兒好些。”
恒遠候為了寬慰夫人也是豁出去了:“再說,都是男人,溫兒確實生的比顏兒漂亮,多瞧上幾眼,說上幾句話也是人之常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林亭頓了頓,深覺夫君所言有理。
她輕歎:“當年容家在上京也是名門望族,可惜,回了揚州老家後,家中愈發敗落,溫兒這孩子被妹妹和妹夫雖教養的不錯,也是個苦命的。”
“不過,這孩子的脾性並不好,骨子裡生來的傲,也太過犟,她母親不見的時候,把自個往屋子裡一關,不吃不喝的,後來硬往嘴裡灌,她也都給吐出來,母親說的沒錯,就是一頭小犟驢。”
提起這些,恒遠候眉頭深鎖,也不言語。
林亭思忖了好一會兒,還是擔心,老夫人對容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當初她能為了這孩子逼自己的女兒,如今做出什麼事都不意外。
恒遠候見夫人舒展的眉目又皺起來,急忙打斷她的思緒:“夫人該憂心的,是觀南已及冠二年還不娶妻,不是他娶誰。”
提到這事,林亭就更氣了。
兩年前,顧慕從城外壽安寺回來,極為認真的與她說,鴻源大師給他占卜,三年之內不能娶妻,否則必有大禍。
為著這事,這兩年她連催都不敢催。
林亭不再憂心兒子會娶誰,這會兒反倒又開始擔心兒子會不會去遁入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