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他的目光忽的停頓在她的左手小臂,上麵有一條很鮮紅的印記,看著像是被什麼東西甩到的。
許是他的目光停留的時間過於長,梁招月注意到了,忙將手臂往後一遮,也是這時,她才恍然想起另一件事:“您怎麼在這?”
聽到‘您’字,周雲川定定瞧了她好一會,就在梁招月以為自己的問題冒犯了時,又聽到他說:“兩家奶奶是好朋友。”
梁招月多少猜到他和這家主人可能認識,也沒意外這個答案,抱起那堆字帖,說:“可以走了。”
周雲川往她懷裡看了眼,問:“要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可以。”
按往常,聽到她這麼說了,周雲川也就不再堅持了。
可或許是那道傷痕,以及她遮掩的模樣,聯係到之前柳依棠說的被打被罵也不吭聲,再看她此刻低眉順目的受氣樣,他沒來由地歎了聲氣,然後伸出手。
看著懸停在半空的手,再瞧周雲川那副不容置喙的模樣,梁招月無端感到一陣柔軟。
她將那堆字帖遞給他,在他接過去後,說:“謝謝你。”
周雲川淡淡看了她一眼,沒作聲,轉身離開亭子。
梁招月遲疑來一會,快步跟上。
穿過長長的一段幽靜走廊,兩人來到前院。
裡邊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一道是趙奶奶的,另一道隱約有些熟悉。
待她進了前廳,甫一看見趙奶奶身旁的柳依棠,頓時怔住。
柳依棠看到她,笑了笑,對她身後的人說,“把人接過來了?”
梁招月有些聽不懂,下一秒,聽到身旁的周雲川輕輕嗯了聲。
柳依棠說:“小梁,我之前不是跟你提過有個讓我頭疼的孫子嗎?他今天來家裡看我,正好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聞言,梁招月又是震驚又是尷尬。
柳依棠經常來找趙奶奶喝茶,一來二去,梁招月跟她也熟悉了,有幾次聽她提起有個頭疼的孫子,到現在還沒對象,當時還打趣要介紹她認識。
本以為她是開玩笑,沒想柳依棠是認真的。
更令她意外的是,柳依棠口中那個讓她頭疼的孫子是周雲川。
原來他剛說的‘兩家奶奶認識’是這麼個意思。
柳依棠說:“雲川,你送小梁回去吧,我和你趙奶奶還有事說。”
說著,又跟梁招月說:“小梁,今天就讓雲川送你回學校,沒意見吧?”
她話裡的調侃和撮合顯而易見,梁招月不知如何招架。
周雲川及時幫她解圍,說:“我送你回去”
梁招月神情恍惚,應了聲好。
她拿起托特包,和兩位奶奶道彆,走出宅院,看著前去倒車的周雲川,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想,怎麼就那麼巧?
走神間,車子緩緩在她身旁停住,副駕駛的車窗降下,坐在駕駛座的周雲川微低頭朝她看來,淡聲說:“上車。”
她猶豫了瞬,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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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勻速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拐過兩個路口,眼見不是往學校的方向開去,梁招月剛要詢問,手機響了。
是梁明凱打來的,自從那晚周雲川幫忙拉黑父母的號碼之後,這幾天他們輪流換著新號碼給她打,期間也到學校來找過她,每次梁招月都避而不見。
看了眼周雲川,她正要摁掉電話,就聽到他說:“不用在意我,你可以接電話。”
鬼使神差的,梁招月就接了。
梁明凱的聲音很清晰地在車室內響起:“阿月,我和你媽媽待會的飛機,那老房子你賣不賣都無所謂,我們是鐵定要賣的,你不同意我們就上法院。”
梁招月沒應聲。
電話那邊的梁明凱斥責了她幾句,話是說得一句比一句難聽,最後甚至說出了狼心狗肺等字眼,梁招月覺得實在沒意思,就把電話掛了。
“對不起。”
她和周雲川道歉。
周雲川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看著玻璃前的車況。
饒是周日的下午,這座城市的交通亦是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全是挨挨擠擠的車,為這慵懶的黃昏平添幾分浮躁。
看了一會,周雲川再次轉過臉,朝她看去,這次不是短暫停留,而是久久看著她。
梁招月知道他在看自己,但他沒作聲,她也就揣摩不透他的目的。
過了會,見他還是沉默著,而前邊的車沒有絲許挪動的意思。
她捏緊手,轉過臉,迎上他的目光,脫口而出:“你知道我在趙奶奶家做家教?”
周雲川眉梢微挑,略一頷首。
心裡的猜想得到證實,梁招月並沒有歡喜,相反更多的是擔憂,她又問:“您有事找我?”
周雲川笑了,笑意淡淡,說:“不用說您,我還沒那麼老。”
她沒料到他在意這個,正要道歉,聽到他說:“不用道歉,我確實有事找你。”
她沒來由的不自在,聲音都輕了許多:“什麼事?”
話落,前方的車子陸續移動。
周雲川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啟動車子,沒再言語。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下,梁招月往窗外看去,這一看,她本就不怎麼明朗的心緒,這下是烏雲密布。
車子停泊的地方,斜對麵是一家茶餐廳。
恰好就是那晚父母約她見麵的那家,也是在這家茶餐廳的門口,她接到了周雲川的電話。
梁招月並不是個反應遲鈍的人,將那個晚上和今天突然見到周雲川的事稍微聯係起來,浮在心間的疑惑迎刃而解。
可以預見的是,兩場相遇並非偶然,確實是周雲川的“故意而為之”。
但藏在這故意之下的謎底是什麼。
她尚且不知道。
思忖間,她聽到周雲川波瀾不驚的聲音響起——
“梁小姐,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