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望著她笑,“我以為那嬤嬤來我府上回禮時,你娘應當都與你說清了,沒想到你竟還願來尋我。”
林溫溫清了下嗓,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傳聞做不得真,我相信縣主不是那樣的人。”
安平又笑,頭一次發覺小女娘可以這樣有趣,她朝侍從遞了個眼色,“還不去給林三娘倒杯酒,潤潤喉嚨。”
侍從應聲,來到林溫溫麵前,彎身倒酒時,衣衫瞬間敞開,彆看他模樣清秀,頂多剛二十的年紀,身上的肌肉線條卻結實有力,林溫溫隻是不慎看了一眼,便頓時臉如火燒,連忙將臉彆去一旁。
“怎麼了?”安平明知故問。
林溫溫舌頭打結,“他、他、他、他沒穿衣服!”
侍從朝她視線處橫去一步,“娘子仔細瞧瞧,奴可是穿了衣服的。”
平日裡林溫溫最喜歡溫柔的男子,就如寧軒阿兄那樣,說起話來讓人如沐春風,這個侍從話音也極其溫柔,卻讓她驀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麵紅耳赤,又將頭扭向一旁,珍珠難得鼓起勇氣,將手抬起,橫在那侍從麵前。
她雖有心護主,可到底也沒見過這樣的情形,細細的手臂舉在那裡,隨著湖邊的風隱隱發顫。
還真是年輕,沒見過世麵。
安平揮退侍從,朝林溫溫道:“那日來我府中的皆是京中貴女,你可知,我為何要對你另眼相待?”
林溫溫搖搖頭。
安平道:“京中傳言,林家三娘生得妖豔,狐媚之相,想必你應當知曉。”
林溫溫點點頭。
安平又道:“可有人當著你麵說過?”
林溫溫想起盧芸,想起那些當著她麵竊竊私語的小女娘們,眼眸微垂,沒有回答。
看她如此神情,安平便知平日裡這孩子定是個受氣包。
她輕笑一聲,揚了語調,“旁人私下裡也傳我放蕩□□,可當著我的麵,有誰敢說此話?”
她起身站在水榭中央,對林溫溫道:“他們說你魅惑,無非是嫉妒你容顏,若有人當你麵說,拿出你五姓七望的架勢,甩她一個耳光,無非傳聞中再加一句,你林三娘潑辣狠毒罷了。”
“可在這之後呢?”安平問她,“那不中聽的話,還有人敢當著你麵說嗎?”
這番話光是聽一聽,就覺得心中爽快,林溫溫忍不住勾了唇,可稍微細想,又耷拉了眉眼。
安平見狀,朝她邁進一步,“男人放浪那是風流,女人放浪,便是無恥□□,我問你,這公平嗎?”
林溫溫朝她眨巴眨巴眼,搖了搖頭,“好像……是有點不公平。”
見她並非無可救藥,安平笑道,“所以,我有何畏懼,你又膽怯什麼?”
林溫溫張了張嘴,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又無言以對。
安平語重心長,宛如阿姊般對她道:“我覺得你不該辱沒了這副容顏,既然他們覺得你魅,你便魅給他們看,讓他們羨慕,嫉妒,卻又奈你不得。”
她緩步上前,將林溫溫麵前那杯酒舉到她麵前,“日後有我護著你,那些所謂的貴女們,誰敢再欺你?”
這番話說得安平心潮澎湃,聽得林溫溫冷汗涔涔。
到底,她也沒有接過酒杯,起身胡亂行了一禮,便匆忙退去。
望著那險些被自己裙擺搬到的小美人,安平冷嗤一聲,將那酒盞丟入湖中。
真是不爭氣的東西,白瞎了那副皮囊。
與此同時,望煙樓中的顧誠因再次醒來,他比上一次還要乏力,顯然是加了藥量的緣故。
他手上的傷痕已被上藥包紮,屋中的紗帳已被撤下,屋裡案幾上的茶具皆已換成木製,還有兩位侍從守著。
見他睜眼,當中一個走上前,語氣不冷不淡,“郎君醒了,可要吃些東西?”
顧誠因嗓音乾啞,艱難出聲,“我來縣主府,有幾日了?”
那侍從愣了一下,不解為何顧誠因會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不過隨後又想到,許是昨日公主與他說的,便回答道:“兩日前到的。”
他錯過了吏部交解狀的日子,這屆春闈他無法參加了。
顧誠因緊緊合眼,半晌無聲。
侍從不知這些,隻單純怕他想不開,便試探性上前兩步,倒水遞到他手邊,“郎君,事已至此,與其無用的反抗,不如隨遇而安。”
顧誠因許久後才抬眼,他接過茶水,飲下。
侍從提來的粥餅,他也一並用下。
每日的那份加了軟骨粉的湯藥,也毫不猶豫喝淨。
讓他讀的書,翻開第一頁時,他的眸光沉得駭人……
卻也沒有反抗,望著那一幅幅配合著各種工具的香豔圖冊,他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