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藥坊附近,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孩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嚇得他立刻原地蹦了起來。
裘平安低頭看著這個還沒有他胸口高的小少年,嫌棄道:“不去幫忙乾活,你在這兒鬼鬼祟祟乾什麼?”
五銅眼神閃爍,忽然揚起笑臉討好道:“平安哥,我能進藥坊看看嗎?我聽說昨晚來了一支商隊……”
裘平安不耐煩道:“商隊天不亮就走了,你……”話沒說完,五銅已經轉身溜走了,氣得裘平安一個倒仰,“這個沒禮數的小東西,早晚閒出功夫收拾你。”
……
穀內的人們正抬著一筐筐剛剛剝離的玄甲蟲殼往煉器坊走,兩邊都是自蓋的窩棚,道路狹窄,五銅腦袋一低肩膀一縮從幾個竹筐下穿過,嚇得抬筐人都抖了幾下。
沒有理會後麵罵罵咧咧的抱怨,五銅靈活地繞過一片窩棚,跑到了一片用石塊圍起來的土地前。
“蘭蘭姐!”
名叫蘭蘭的少女身上隻穿著單薄的麻衣,正發愁地盯著不發芽的菜地看,聽見聲音她回頭,就聽五銅焦急道:“我才發現昨晚有商隊來過!”
蘭蘭啊了一聲。
五銅低聲道:“一定是那個修士!他想把我們都賣給商隊。”
蘭蘭:“可商隊不是已經走了嗎?”
“那就是價錢沒談攏唄!”五銅心下也有點懊惱,這幾天那個修士沒有動靜,他就放鬆了警惕,昨晚竟然睡熟了過去,要不然他肯定要悄悄過去聽聽商隊那些人在說什麼。“蘭蘭姐,我們不能再乾等著,你難道還想要被人賣來賣去嗎?”
蘭蘭失落地垂下肩膀,“可我們本來就是奴隸,我不想又能怎麼樣?”
五銅期待道:“我們可以逃跑啊!這裡這麼多人,隻要我們能說動更多人,一定有機會的!”
蘭蘭連忙擺手,“不行的,外麵太危險了,我們走不出去的。”
五銅鼓勵她,“我們現在既沒被關著,又沒被綁著,隻要我們想,可以偷一些甲片做成護甲穿上,隻要逃出去……”
五銅還沒說完,蘭蘭就一臉驚恐道:“這是偷竊,我們怎麼可以偷竊!”隨即一臉嚴肅,“五銅,哪怕我們是奴隸,也不能做這種壞事!”
五銅目瞪口呆,他覺得蘭蘭的腦袋大概壞掉了。
蘭蘭還義正言辭地教育他,“五銅,主人對我們那麼好,隻要我們乾活就有吃的,也不打罵我們,這裡的日子這麼好,我們為什麼要逃呢?你也安分點,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了。”
聽著她的話,五銅隻覺得一股火在他胸口燒了起來,偏偏又沒給他安個煙囪,於是這火氣隻能憋在他胸口,越來越多,都快要把他憋炸了。
他想說我們生來赤條條自由人,是那些好逸惡勞的人用惡毒手段逼迫,才讓我們到處流浪為奴為婢,我們應該反抗,應該逃走,那些人隻是利用我們,對我們根本沒有恩情。可是最終,他還是隻能攥緊拳頭,悶不吭聲地轉頭離開。
一次次的失敗已經叫他明白,蘭蘭跟他不一樣,她根本沒有見過太陽,所以才覺得夜晚很好,等他把她救出去,帶著她去到老家,她就能明白了。
五銅決定暫時放棄蘭蘭,他找到了正在休息的一個奴隸。
石大海來來回回背了好幾趟石頭,此時已經累了,正靠著竹筐坐著,拿出竹筒一口一口珍惜地喝水。五銅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石大海猶豫一下,問他要不要喝口水。
在五銅拒絕後,他鬆了口氣,將蓋好的竹筒小心地係在腰帶上。
五銅湊近,低聲將偷甲片逃走的事情跟石大海商量了一下。
石大海半晌沒說話。
石大海是第三批運送過來的人牲,也是最後一批,當時他們兄妹三人坐在一個籠子裡,石大海當時還企圖逃跑,卻因為餓得沒了力氣,跑出去沒多遠就被抓了回來。
因為差點在奇珍堂的人跟前露餡,裘平安氣得想抽他,被一名女雜役阻止了,之後那名女雜役讓蘭蘭照顧這兄妹三人,暈過去的石大海和他那一對弟妹就被分到蘭蘭那一邊,五銅也是因此跟他熟悉起來。
五銅知道這石家兄妹三人以前是良民,跟那些做了太久奴隸的人不同,這三人、尤其是大哥石大海,心裡還是想著自由的。
他認為自己一定能說動石大海,“我都看好幾天了,那個修士根本不出門,煉器坊白天沒人看守,大家都進進出出運甲片,隻要我們蹲好點,成功的把握很大!”他興衝衝道:“那麼多甲片,我們偷偷拿一些,他們發現不了的。”
他手心出現一團黏糊糊的膠狀物,“這是我的命器,可以把甲片黏到一塊,保管不留縫,我們等大家睡著了就走,不怕沙蟲。”
他越說越興奮,然而石大海卻飛快一抬手,生怕被人看見似的,把他胳膊按了下去。
五銅訝異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