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幾個熟悉的呼喚。
“東家!”
“東家……”
遲一懸不必回頭,眼前就自然浮現出雜役們奔行而來的模樣,這是神識被觸動的反應。他用命器觀看外界時,像是用機器投影出一片隻有他能看見的屏幕,但是神識帶來的完全不同,沒有屏幕,而是像回憶一樣直接在腦海中出現畫麵。
這感覺還真有點神奇。
遲一懸看向雜役們,麵上沒有表情,因為他還沉浸在成為修士後的神奇體驗中,無論雜役們說什麼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當然他的眼神也是虛的,因為他正專注用神識觀察周圍,眼睛裡根本什麼都沒看,名副其實的神遊天外了。
如果此時他能正眼看看雜役們,一定會控製不住腳趾摳地。
因為雜役們正用一種又敬又畏,又動容又羞慚的複雜眼神看著他。
當那個碗狀的結界將整個山穀都籠罩其中後,山穀內的人們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們被保護了。
仙師沒有拋棄他們,他寧願與一位修士結仇也要保護他們,甚至在跟那名修士打起來時,他還不忘用結界保護他們。
保護他們!
長生界有十四洲,十四洲凡人卑微如塵土,任何修士都可以踐踏碾壓,沒有人會覺得不妥,畢竟塵土本就是踩在腳下的。縱使有不甘,有怨恨,可那又能如何呢?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成為修士,或者供養出一位修士,如果永遠都成不了修士,那也隻能一輩子被修士踩著了,沒辦法,誰讓他們是凡人呢?身為凡人,就該認命。
他們從未想過,會有一位無親無故的修士願意冒著風險保護他們。
等反應過來後,再回想這幾日在穀中的生活,回想之前的質疑和畏懼,隻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明明仙師為他們做了那麼多,封印苦海道,救下他們的性命,打開宅門,給予他們生命之水,建造煉器坊和醫藥坊,讓他們每個人都有活乾,有糧吃……
可是當其他修士來犯,他們竟然真的覺得仙師一定會棄他們而去!哪怕當中有些人抱著舍下這條性命報答仙師的想法,也是萬萬不該!
仙師品性高潔,乃昆山片玉,他們這種想法,無疑是對仙師的侮辱!
等到仙師追著那個修士遠去後,人們漸漸才想明白,有人痛哭,有人大笑,有人大喊,有人奔跑……每個人的情緒都在無聲無形翻湧,胸腔裡溢滿難以言喻的激動與痛楚,很久以後他們才能明白,這是一種真正被尊重,真正站起來的滋味。
可此時他們還沒能弄懂胸腔裡翻湧的激動,隻是下意識地想要跑出去,追出去,想要跟上仙師的步伐,哪怕永遠都追不上,也不能阻止他們向著他追隨,就像遠古覺醒的人追逐太陽……
【不過他們沒法追出來,以郭千山為首的雜役們安撫住了您的子民,隻有已經入道,認為能幫上忙的十個人追了出來。】
遲一懸無所謂地在心裡嗯嗯嗯,其實他根本沒有聽清命器在說什麼。等他玩膩了神識,視線終於恢複正常的時候,他就發現雜役們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他們為什麼這麼看我?”
命器發出一聲輕笑,卻不說話。
遲一懸大膽猜測,“難道是終於發現他們的勞動力被我白嫖了很久,所以來討回公道?”
命器:【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呢!】
遲一懸:……
噫噫?他的命器學會陰陽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