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怎麼說也是生死大事,師叔拿來玩笑,總是不合適的。”嚴若雨在她的眼神下,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生死大事,”雲搖輕哂,“你才見過幾人生,幾人死?其中至親者幾何?憑你也敢提這四個字,莫非你也嘗過,彆人的血濺進嘴裡是什麼味道、什麼溫度?”
“……”
雲搖望著她,一番話前所未有的輕飄,幾乎稱得上溫柔。
然而她越是如此,嚴若雨就越是栗然。尤其在紅衣少女那個與外表全然不符的眼神下,在那眉心熠熠的一點血蝶微芒前,她幾乎有種心魂都要被攝走的驚懼。
於是她並未注意,在那番話後,連雲搖自己都神色一怔。
她有些茫然地摸了摸眉心,坐直回去。
……真怪。
是原主的神魂記憶、還是眉心紅痕給她的影響嗎?她隻是個負責值守看管三千小世界時間秩序的小仙子而已,與世無爭,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甚至方才,她極怒時,竟有個念頭一掠而過。
【若是魔域,我生屠一城。】
此間,其餘弟子也斷續醒來。
好在並無一個到入夢程度。
“還好師叔識得,察覺及時,”丁筱提起都後怕,“不然待它深入肺腑,那恐怕就真的要埋在這兒了。”
何鳳鳴問:“師叔方才說,魘絲深則入夢,真的無藥可救?”
雲搖想了想:“一旦入夢,九死一生。”
丁筱問:“那多深算深?”
“夢境沉淪,永無止境。”雲搖頓了下,“傳說中,最極致濃烈的情緒,在魘絲催動下,甚至可以念力化城,牽旁人同入其中。”
“念力化城?”丁筱訝異,“就是,單純以情緒,就能幻化出景象?”
“並非幻化,更類似一種記憶回溯所投之影。”
“……”
弟子們又七嘴八舌問了一串,終於給雲搖問煩了。
“最後三個問題,之後閉嘴,調息。”
嚴若雨立刻搶口:“魘獸怕什麼?”
雲搖沒表情地瞥她一眼,但還是答了。
“火。”
“啊?”嚴若雨驚喜,“那我們一把火燒了這裡不就可以了!?”
雲搖都歎服了,剛要開口。
“唉等等,這個問題不用師叔答,我來,”丁筱連忙叫停,無奈轉向嚴若雨,“嚴師妹,如今這漫山遍野的魘絲,一把火燒起來,它未必死,但我們應該是活不了了。”
雲搖點頭:“不但漫山遍野,還把你們從頭到腳醃了一遍。你可以點把火試試,看最先燒成灰的是它們還是你自己。”
嚴若雨:“……”
雲搖:“下一個,誰問。”
幾人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到何鳳鳴身上。
何鳳鳴默然片刻,抬眼:“雲師叔,魘獸既在四百年前已被認定為滅絕之物,寒淵尊都未必知曉,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聽聞這個,眾人神色微妙。
若非雲搖對這魘獸知之甚深,如同親曆親聞,那今日來即便再多的乾門弟子乃至長老,對這樣一種聽都未聽過的存在,更談不上防範,多半都要步天音宗的後塵——
人人都好奇這個問題,但除了何鳳鳴,沒人敢問。
雲搖卻眼皮都沒抬:“藏書閣裡看的。”
“?”
何鳳鳴顯然不滿意這個明顯敷衍的答案,剛想追問。
忽地。
山神廟外,陣符生出感應。
一道聲音高揚入廟內,傳響至眾人耳邊——
“可有同道修士在內?我等懸劍宗弟子,因故入山,受此劫難,但求一隅避險,絕無惡意!”
雲搖眼神微動:“懸劍宗?”
好像是如今的四大仙門之一。
她給何鳳鳴使了個眼色,何鳳鳴很快會意,同樣出聲隔著廟門自報家門。
隻是沒想到,這邊話聲剛傳出去,門外就有個驚喜的女聲——
“乾門?那寒淵尊可在廟內?!”
雲搖:“……”
眾人:“……”
何鳳鳴等人的眼神,帶著相近的微妙情緒,齊齊彙聚到雲搖身上。
雖然和他們想的不一樣,但雲搖心情確實比較複雜。
比如閉關三百年,出來以後被獨苗徒弟的名譽地位甩了十八條街,這找誰說理去?
丁筱吸氣,吐聲:“不在!!”
廟外女聲:“啊……”
——還挺失望。
乾門弟子尷尬。
雲搖淡著聲:“他們倒是提醒我了,這趟是該讓你們寒淵尊來,就他那個七情不顯六欲無相的,魘獸見了他都得跪下磕三個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