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樸的小腦瓜再次遭受全新衝擊,秦山原地消化片刻,然後直接就跳了起來。
“好家夥,他這是刀切豆腐兩麵光啊!”
有點生氣,又有點委屈:虧我還把他想得那樣好!
秦放鶴哈哈大笑,拉著他就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生意人麼,本該如此。”
孫先生本也不欠他們什麼,期間還幫了不少忙,為自己謀劃理所應當。
即便如此,秦山還是滿臉“城鎮套路深,我要回農村”,回家後又如此這般跟自家爹娘說了,十分心有餘悸。
秀蘭嬸子夫婦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還戳著他的腦門兒笑話,“光長了個傻大個子,天底下哪兒有白給的好處?日後出門在外,多跟著鶴哥兒學學,彆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
秦山捂著額頭嘟囔幾句,倒也認了。
“我學著呢……”
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秦山照例上午滿村逮著孩子們念書,下午找秦放鶴學習;秦放鶴則在讀書之餘寫話本,又消遣又賺錢,著實兩不誤。
就這麼過了一個來月,已是乍暖還寒三月初,伴著外頭萌出的茸翠新芽,“川越客”“笑長生”兩位先生的新話本也都寫了兩卷,秦放鶴再次進城。
兩個馬甲中,終究還是主打狗血虐戀情深的“笑長生”先生更勝一籌,那叫一個老少鹹宜,孫先生說算上隔壁縣的,頭一批就要印兩百本。
“川越客”降妖伏魔的故事雖然精彩,卻遠不如下裡巴人的“笑長生”群眾基礎廣泛,就隻印一百二十本。
另外,不出秦放鶴所料,稿酬到底是提高到每本六文。孫先生原本還想在他跟前邀功,可一對上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莫名心虛,索性含糊過去。
人的名,樹的影,頭一回區區一百本恨不得賣半年,這次略有了點名氣後,第一個月就賣了一多半。
等到四月再進城送後麵幾卷時,光第一個月的稿費就有一兩零八十文。
孫先生還特意裁了紅紙包,笑著遞給秦放鶴,“開門大吉!”
二兩銀錠鉸開半邊,沉甸甸一坨,另有八十枚古銅色的孔方兄,都乖乖躺著。
秦放鶴緩緩吐了口氣。
真好。
如此一來,便是求學艱辛,也有長期進項了。
接下來每月的稿費也多穩定在一兩到二兩之間,其中六月最多,足有一兩八錢,五月也有一兩三錢。
單這三個月,秦放鶴便入賬四兩多銀子。
至此為止,他終於初步實現首個三年計劃的第一步:
經濟穩中有增,收入全麵覆蓋支出。
期間他陸續買了不少雞鴨,任由它們孵化抱窩,又趁著開春種菜翻撿地皮,捉蟲子、蟲卵喂養,如今小院中咯咯嘎嘎十多隻,隔三岔五就燉一隻吃,煞是寬裕。
每月月初進城取稿費時,他便順道割肉、買肉包子,更拿鮮魚、大骨頭燉奶白濃湯加餐,廚房裡幾乎日日都能見葷腥,那口黑鐵鍋都被油脂浸得瑩潤。
偶爾碰見賣牛乳羊乳的,也不拘氣味狠灌幾壺,竭力達到肉蛋奶平衡,半點不委屈自己。
油水足了,運動量也跟上,秦放鶴開始瘋狂長個兒。
短短三個月,他就躥高了大半頭,牙齒更堅固,頭發黑了也密了,身上也掛了肉,臉肉下麵也開始透出健康的紅潤,眼見是個結實的小夥子了。
以前一套太極都得拆開兩截,如今一口氣打兩遍,不費勁兒!
閒暇時他也跟秦山去四周山上玩,放鬆之餘摘些野果野菜添菜,便是柴火也背得,不禁十分得意。
終於,終於生活能自理了!
習慣了後世夏日動輒超過四十度的高溫後,白雲村的夏天在秦放鶴看來簡直跟玩兒似的,偶爾還能跟秦山一起去林子裡摸知了猴。
那玩意兒全身是肉,烤熟了噴香,且富含蛋白質,營養價值極高,秦放鶴吃了許多。
不知不覺就晃到六月中旬,今年的秀才之爭塵埃落定,秦放鶴想了想,提前去了鎮上。
“考試?”因話本賣得好,孫先生待秦放鶴越發和煦,聽他問起考試,當即起身去裡間找東西,“可不是,前兒捷報就從府城傳過來,我還特意把那榜文抄了一份,頭名還是小三\\元哩!縣太爺都命放鞭慶賀,咱們章縣也算露臉了!”
說著,他就去裡間取了一卷紙出來,抖開一看,打頭第一個赫然就是“孔姿清”。
果然是他。
所謂小三\\元,便是二月初縣試、四月府試、六月院試,每次都是案首,無一例外。
其中縣試連考五場,府試共三場,院試兩場,前後曆時五個月整整十場考試,孔姿清終究大殺四方一路領先,最終脫穎而出。
從殘冬考到盛夏,隻有通過了所有十場考試者,方是秀才,其中艱辛難以言表。
也算相識一場,孔姿清還主動對自己釋放善意,終究該賀一賀的。
於是秦放鶴就地從白家書肆買了灑金梅香紙,又借了筆墨,現場寫了個賀帖。
“月底先生回章縣時,可方便幫我送一送?”
院試在府城進行,雖初八就結束了,但後續會有知府大人親自帶中考者拜謁聖人廟,又有各色喜宴、文會等推脫不得,再者孔家在府城也必然有三五親友,孔姿清作為晚輩,少不得四處拜會,也費時間。如此算來,孫先生月底回縣城遞交賬本,差不多剛好能趕上孔姿清回家。
剛才他寫字,孫先生出於禮節退得遠了些,這會兒湊近一看,駭然變色。
“你竟與孔府有往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