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晌鳥哢遏雲,寧雪瀅按著衛湛批注的方式查看起賬本,有種事半功倍之效。之後,她又拿起荷包,繡起未完成的大雁。
雲髻峨峨的模樣映在窗外人的眼中,顯得溫婉賢淑,引得董媽媽誇讚,“大奶奶柔美端麗,是世子的福分。”
聽得誇讚自家小姐的話,秋荷傲嬌地揚起小圓臉,“我家夫人教得好,小姐學得也好。”
董媽媽手拿帕子推了推她的小腦袋瓜,“什麼你家我家的,大奶奶自嫁入伯府,就是伯府的人。”
“那不一樣......”
“秋荷,進來一趟。”
直欞窗前,寧雪瀅打斷了小丫頭的喋喋不休。
秋荷蹦蹦跳跳地跑進東臥,“怎麼了,小姐?”
“你剛剛話多了。”寧雪瀅放下針線,抬手按了按發脹的額。
秋荷繞到繡墩後,為主子按揉起頭上的穴位。她自小跟在田氏身邊學醫,按揉的手法已是爐火純青,“送小姐出嫁前,老爺可是放了話的,若小姐在夫家受了委屈,大可和離回金陵。”
哪兒跟哪兒啊?這才開始經營婚後,怎麼就談到和離了?寧雪瀅故意凶她,“再胡扯就自個兒掌嘴。”
秋荷吐吐舌,趕忙轉移了話題:“小姐昨夜累到了,可要奴婢去熬些補氣血的參湯?”
“今早請安前,董媽媽督促我喝了一整碗,我現在聞到那個味兒就反胃。”寧雪瀅閉目享受著小丫頭的服侍,心思卻記掛在另兩件事上,“得閒時,你去珍貝苑那邊打聽打聽他們的庫裡是否存了大批珍貴藥草。”
若是沒有,那支出上就存有疑點。
秋荷謹慎問道:“咱們初來乍到,小姐不怕惹怒二公子?”
“二叔是府中嫡子,拿他立威再合適不過。”
寧雪瀅雖溫和好說話,卻知殺雞儆猴的重要性,拿捏住了衛昊,還擔心庶出們整幺蛾子嗎?
至於明顯高一段位的衛馠,來日方長,她有的是耐性。
“還有一事。”寧雪瀅睜開眼,將小丫頭拉至跟前,“你回頭翻翻醫書,查查哪些病症會定期複發。”
秋荷直言道:“那可多了。”
“準確到每月的每一日,不差分毫。”
秋荷起疑,蹲在地上,雙臂交疊搭在寧雪瀅的腿上,“誰呀?”
“去查就是了,莫要多問。”
“那很可能是心病,而非身體的病症。就像牙齦發炎,明明消腫了,可一想起,還是會有隱隱作痛的感覺,需要有醫者疏導開解。”
心病......
寧雪瀅單手搭在秋荷的發上,一下下撫弄,思緒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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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尚書府。
陪婆母、妗子打了幾輪牌,杜絮回到垂枝苑的正房,命侍女取來一瓶金瘡藥,“出去吧。”
看三少夫人動作遲緩,侍女阿枳有些不放心,“還是奴婢來吧。”
“不用。”
杜絮擺擺手,示意阿枳退下,她是季懿行的侍女,亦是眼線。
上次與季懿行過招,傷了小臂,至今未愈,可不能讓那狗東西得知這事,看了笑話。
阿枳沒動,情真意切道:“若是讓三少爺知道奴婢怠慢了少夫人,會被責罰的。”
倒是個能說會道的,杜絮掐住她的腮,似笑非笑地磨了磨牙,“說了不用,你要違抗我嗎?再說,季三郎因為這點小事就責罰侍從,說明他氣量狹小褊急,不值得投靠,不如投靠於我,如何?”
香腮被掐變了形,阿枳疼得“嘶”了聲,趕忙退後,避開那隻粗糲的大手,“少夫人說笑了,奴婢聽不懂什麼投靠不投靠的。”
“行了,小妖精,快出去吧,耽誤我上藥。”
阿枳生得嬌麗,自被杜絮一眼瞧見,就戲稱為妖精,時而還會將她撩得麵紅耳赤。
阿枳不懂人前賢淑的少夫人,背地裡怎會痞裡痞氣的。
等房中徹底安靜下來,杜絮擼起袖子,擦拭起刀痕淤青。
彆看季三郎年紀不大,未至雙十,刀法倒是一流,稍加曆練,或許能成為一員悍將。
自己還是輕敵了。
“衛世子,這份人情你算是欠給小爺了。”
輕哼一聲,杜絮思量起如何盜取季懿行珍藏在書房的十餘封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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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簾櫳映樹影,重疊交織,寧雪瀅支額昏昏欲睡,冷不丁垂頭清醒過來。
看了一眼漏刻,已至子夜中段,十月二十,衛湛沒有回房。
又靜坐了片刻,她起身走出臥房,拉開蘭堂的門扇時,已不見青岑的身影,想來是去休息了。
也說明衛湛無事了。
再有一日婚期滿,衛湛即將歸朝,寧雪瀅自知不該打擾他,但有些話還是要當麵問清為好。
在姻緣中,她有自己的底線,不願與枕邊人虛與委蛇。
坦誠,是走下去的要素之一。
越過守夜的侍從,她叩響了書房的門,隨之,裡麵傳出應聲。
“進。”
推開門,屋裡黑漆漆沒有燃燈,寧雪瀅邁進門檻,朝著裡間喚了聲:“郎君,你在哪兒?”
“啪”的一聲輕響,有微弱火光點燃於男子的指尖,很快,桌上燭台燃燒,點亮了夜色。
寧雪瀅看清了燈火旁男人的臉,冷峻、平靜,身上穿了件月白錦衣,退減喜慶,餘留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