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央拉過屋內唯一的椅子,放在紅纓散人身後:“師父,您坐。”
紅纓散人坐下,隨意掃過屋內陳設,忽然詫異問身側的長央:“哪來的蓮香?你去摘了蓮子?”
合歡宗有半邊山脈在人界,每年夏季門內弟子總會去采摘蓮花和蓮蓬,隻有長央自入宗以來從未去過。
長央愣了愣,她並沒有在房間內嗅到什麼蓮香,思忖片刻還是道:“昨晚吃過師妹給的蓮子。”
“嗯。”紅纓散人也隻是隨口一問,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說,“當年你找到合歡宗,說想要變強,不受人欺,如今誌向可有改變?”
長央毫不猶豫搖頭:“未曾移誌。”
紅纓散人語帶勸解:“你已築基,一旦有機緣必結金丹,隻要行事小心,不得罪高手,在宗門內便可過完平穩一生。”
“師父。”長央抬眼,“這天地有四界,大能無數,他們可隨意生殺掠奪,我想完全掌握自己的性命,必須比其他人強。”
“總有人比你強。”
“那我就做最強的那一個。”
紅纓散人對上徒弟的目光,她從中看到了正蓬勃滋生的欲望野心。
……
屋內安靜了下來,良久後,紅纓散人突然笑道:“好!”
“師父?”長央不解其意。
“有句話你說錯了。”紅纓散人站起身,“長央,這方天地除了四界,還有一界。”
“還有一界?”
長央頓感詫異,她來靈界十年,隻聽說過四界,從不知還多出一界。
“星界,獨立於四界之外。”紅纓散人點頭,“他們隻與四界執掌者交流,所以你們不知曉。”
……星界。
“星界由星主執掌,十三名星君從輔,每千年開放入界通道,四界皆有可能奪得星位。”紅纓散人翻手拿出一枚烏沉木令牌,“此乃星界通行牌,合歡宗雖沒落,但仍在三千榜上,有一名額可去。”
長央無端想起自己剛才做過的夢,夢中青年便被稱為星主。
她可以確定在師父告知前,自己從未聽過星界,也不知什麼星主和星君。
那夢……有古怪。
“師父,如今星主是誰?”長央忽而問道。
紅纓散人:“既值開放入界通道之際,便代表星界已無主。
沒有星主?
那青年究竟確有其人,還是她夢中幻影?
紅纓散人看著徒弟眉心緊皺,以為她還在反應剛剛得知多出一界的消息。
“星界危機四伏,爭奪鋒烈,卻也遍地機遇。”紅纓散人一手按在長央肩上,另一隻手將令牌塞給她,目光一如當年柔溫包容,“長央,你想變強,我給你這個機會。”
長央倏地看向她,喉間似有一團棉絮堵著,片刻後才發出低音:“……師父。”
“星界隻要五十歲以下的修士,雖沒有規定修為境界,但你要做好準備,大宗向來佼佼者如雲,更不用提此次還有妖、魔二界參與。”紅纓散人又道,“通行牌隻有一枚,你比常樂更適合去。長央,三日後,我起陣送你前往靈界雲船。屆時,你將同靈界所有持通行牌者一齊進入星界。”
紅纓散人沒有久留,很快便轉身離去。
長央低頭望向手中令牌,烏沉木材質,帶著淡淡藥香,防濁清神,正麵刻有“準”字,背麵為繁星圖。
她將星界通行牌收入儲物袋,才發現自己手中還握著那支青竹玉筆。
……忘了問師父那張紙稿的事。
思及紙稿,她便不由想起那古怪夢境,許是紙稿殘餘前人靈識,被自己意外沾上,所以才入了夢。
“瞎說,那分明是你自己的將來。”一道模糊黑影在青天白日下,突然自筆中飄蕩而出,嘖嘖搖頭,“暴殄天物的小輩。”
長央幾乎瞬間便將青竹玉筆丟出去,右手拔出劍,直指黑影。
“欸欸欸!”黑影隨著筆身在地上滾動,不停發出嚎叫聲,本就模糊的身影更加糊了,“頭暈頭暈!小輩,快把我撿起來!”
這黑影連衣袍都沒有完全幻化出來,隻有上半身,下半身一團霧氣,像是水墨化形,一張臉也若隱若現,依稀能分辨是個女子。
“你是誰?”長央用劍指著對方,眸中閃過深思。
黑影嗬了一聲,趾高氣昂:“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呃……本人……是誰來著?”
長央盯著黑影身形,再結合對方之前的動作和話語,隱約猜出一些:“你是這支筆的化靈?”
劍有劍靈,筆自然也會有筆靈,隻是化靈條件苛刻,四界罕見。
隻是長央沒想到存真秘境這支筆竟化了靈。
“對對對!”黑影恍然大悟,“我應該是筆靈,之前在秘境中,你握住我那刻,就已經認主了。”
長央立刻記起當時自己握住筆身的手心還有帶血傷口。
此時,黑影已經飄到書桌前,不由自主探頭去看新出現的兩張紙,這一看又忍不住搖頭:“殺字不光沒有磅礴殺意,筆畫還軟啪啪黏在一起,世間竟有如此醜的字!這又是什麼東西?圓餅?嘖嘖,還冒熱氣呢。”
長央沉默,忍了又忍,最終還是開口解釋:“……那是靈石。”
也不是熱氣,她畫的分明是縈繞的靈氣。
黑影扭頭看長央,即便麵容模糊,也不妨礙她將滿臉的震撼傳遞出來:“小輩,你真行!”
那口吻說不出的陰陽怪氣。
長央:“……”
她沒有得到筆靈的狂喜,而是冷靜彎腰撿起了青竹玉筆,微微用力握著筆身,指尖凝結靈力以示威脅:“你知道我的夢?”
“不知道。”黑影在書桌上飄來飄去,搖頭晃腦,並不在意她的威脅,“所謂以筆通心,我已認主,你握住我時,就能將所思所想傳達過來。”
長央反應片刻,又問:“為何說那夢是我的將來?”
黑影托腮:“自然是因為你吃了問天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