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牧恍若未聞,側頭眼神溫柔地問綠寶:“你餓了麼?”
綠寶被主子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嚇得蛇身一顫,配合地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個哈欠。
綠寶小小的,那嘴卻大大的,視覺效果頗為震撼。
芙蓉立刻閉上了嘴。
她很識時務地轉向李婧冉,繼續用那含情脈脈的目光看著她:“芙蓉見過姑娘。”
李婧冉方才聽芙蓉和李元牧對話時還沒多大的感觸,直到她用這副軟得能掐出水的嗓音對她說話時,李婧冉頓時感覺渾身的骨頭都酥軟了。
啊,溫柔又嗲的漂亮妹妹真的很美好!
誰能不愛小白花呢~
哦,李元牧除外。在他眼裡,估計隻有適合做人皮燈籠的材料,和不適合的廢料。
麵對這麼一個柔弱的姑娘,李婧冉也不由軟下了嗓音,生怕嚇著她:“芙蓉是嗎?你收拾一下,過些時日就來長公主府吧。”
芙蓉麵上露出了一絲恰到好處的訝異:“長公主府?”
她目光在李婧冉和李元牧之間徘徊片刻,立刻便猜到了兩人的身份,正待屈膝下跪時卻被李婧冉攙扶住了。
李婧冉微微一笑:“我們今日便衣出行,隻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人罷了。”
芙蓉是個聰明姑娘,自是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她應下後便先行離開,李婧冉則帶著李元牧繼續逛。
即使經過這麼長一段插曲,李元牧依舊不忘初心,鍥而不舍地追問道:“阿姊給朕準備的驚喜呢?”
在方才的那段時間裡,李婧冉腦中忽而冒出來一個想法。
她看了眼不遠處的閣樓,微抬抬下巴,示意李元牧跟她走。
李元牧也並未多問,隻是跟著她一路走上了閣樓。
閣樓的木階為時已久,踩上去時發出咯吱的聲響,李婧冉垂眸一階階邁上,思索著待會兒該用怎樣的語氣跟李元牧溝通。
如果僅僅是從原書中看李元牧這個任務,李婧冉會覺得他就是個徹頭徹底的瘋子。
沒有道德,沒有牽掛,不在意世俗。
就好像這人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禁錮得住他。
大臣們敬他為君王,畏他的暴戾殘酷,厭他的喜怒無常。
李元牧都從未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任何人,而任何人也都不在意他。
如果要勸這麼一個人向善,應該怎麼做呢?
李婧冉仍在兀自思索著,卻聽腦海中傳來一道熟悉的、俏皮的聲音。
「當然是成為他的牽絆啦!病嬌之人最是無情,但也最是深情。他一旦把人放進了心底,就會將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珍重。他會視她為掌中寶,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生怕讓她受一絲半點的委屈。」
「他沒有道德,你就是他的道德。你若歡喜,他便可以為了你去愛整個世界;你若鬱鬱,他為你屠了整個天下都在所不惜。」
「要馴服小瘋子的最好方法,就是當他的軟肋,成為他身上瘋勁的開關。」
李婧冉聽到小黃的聲音,眉心一跳:「你不是走了?」
當時小黃跟她說的期限是四天,看樣子應該是把她判定為任務失敗,然後丟下她回現代了。
現在怎麼又忽然回來了?
小黃嘿嘿一笑,不太好意思道:「嗨呀,是我聽錯了嘛。上頭說的是每隔4天得回去開會,我給聽成任務總時長就是4天。」
李婧冉深深歎息。
小黃也知道自己把她嚇慘了,很積極道:「但是宿主,還有個好消息!我每次回去能升級一次耶!我這次回去拿了個盲盒道具,你要用不?」
李婧冉心道:小黃早不問晚不問,她都已經從李元牧手裡自救了,現在才來當馬後炮。
她隻是道:「存著吧,之後用。」
「好嘞!」
李婧冉和小黃對話間,也已走上了閣樓。推開那落漆木門,望出去便是一片寬闊的天地。
李婧冉提著裙裾邁過了並不高的門檻,回眸對李元牧笑:“來。”
此時的夕陽已近地平線,正是日月交暉之時,盈亮的月光與橘黃色的日光相互映襯,在她身後鋪成了副優美的背景。
她唇角噙笑,恍若墮了天壇的神明,連發絲都在發光。
繡著金龍的黑靴一下下踏在木質地板,在她的注視下邁出門檻,與她並肩共眺遠方。
晚風吹起了李婧冉的發絲,她將貼在臉龐上的發絲順到耳後,輕聲道:“被人感激的滋味如何?”
芙蓉朝李元牧道謝時,儘管他神情掩得很好,李婧冉卻留意到他那一瞬的怔忪。
從小無人引他向善,卻人人盼他向善。
李元牧誤入歧途時,人人卻都怨他、懼他。
如果能選擇,誰又願意當個被人唾棄、遺臭萬年的壞種呢?
李婧冉想,她要做的就是帶他體驗人間的美好,告訴他其實他是可以被人愛戴喜歡的。
她隻盼如今還為時未晚。
李元牧頓了下,才眉眼沉沉地輕嗤了聲:“被人感激?就那貫會裝可憐的女子麼?八成是嚴庚書那老匹夫想安插在朕身邊的奸細罷了。”
嚴庚書?她的第三位攻略對象?
很老麼?
李婧冉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但並未在這上頭多糾結,苦口婆心地對勸道:“凡事要講證據,你不要把人心想得那麼齷齪嘛。”
“嗯,”李元牧冷颼颼地拿話刺她,“就像是阿姊,看似想毒死朕,實際隻是為了給朕一個不用去祭祀大典的借口。”
李婧冉見話題又繞到了她身上,不太自然地輕咳一聲,掰過他的頭讓李元牧目視前方。
她指尖不經意地擦過李元牧的耳廓,肌膚相觸時他在那一瞬咬緊了牙關,很快卻又放鬆了下來。
李元牧目光投向閣樓外,看到的卻是他每日把自己關在方寸之地從未見過的情景。
於閣樓登高遠眺,可見華燈初上,萬間人家的燈火陸續點起,續上了落日餘輝。
熙攘的街道上,百姓們的身影觥籌交錯,各個小攤的叫賣聲和嫋嫋煙火氣升騰著,是彆處都感受不到的溫暖。
李元牧自幼長於深宮,又自我拘囿,此情此景讓他感到分外陌生,心口有些空,可又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眼前是星星點點的人間煙火,而耳邊是他阿姊輕柔低緩的嗓音。
她像是深海中逃出來的海妖,用曼妙的聲線低聲哄騙著凡間的少年君王:
“李元牧,看見了嗎?這就是阿姊想給你的驚喜。”
以煙火人間,謹獻給寂寞孤寥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