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阿清便認準了自己的處境,真正將許鈺林奉為主子,絲毫不敢怠慢。
而今,許鈺林依舊是這兩個字:“打水。”
阿清應下後便想去讓後廚燒水,誰料許鈺林卻又喚住了他,平靜補充:“要冰水。”
冰天雪地裡,用冰水沐浴?
阿清愕然轉頭,本以為他聽錯了,瞧見許鈺林的麵色時卻也不敢多問,隻得領命去了。
他從不敢忘記,鈺公子初次承寵的機遇是如何來的。
世間哪兒有那麼多的巧合?不過是有心人的精心謀劃罷了。
興許是那位新入府的公子威脅到了鈺公子,他想用苦肉計來博長公主的寵愛吧,阿清如是想。
隻是在隆冬之際泡在冰水裡...... 阿清光是想著,便打了個寒顫。
倒是鈺公子的一貫作風。
***
這廂,方向感成迷的李婧冉在走錯無數個岔路口後,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的舒院。
光是舒院的外觀便彰顯了院子主人在長公主府心中的分量。
華淑長公主喜豔,府中金玉滿堂,就連正廳地麵都鑲著各國的瑪瑙,就差將燭火都換成南海的夜明珠了。
在這處處皆碧瓦朱甍之地,舒院卻是一股清流。
濕滑照人的青磚鋪路,屋簷上仍懸著晶瑩的冰淩。沉甸甸的白雪壓彎了古樹的枝葉,從布局道景觀都錯落有致。
李婧冉覺得“寵冠府邸”的許鈺林已經是極其罕見的勾人存在,誰料他在華淑心中竟不敵這位舒公子。
即使李婧冉並非八卦之人,此時也不禁升起一股好奇心:這位舒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難不成他相貌比裴寧辭更甚、脾性比許鈺林更柔?
這股隱隱的期待讓她沒那麼抗拒去和素未蒙麵的新人見麵。
李婧冉就這麼一步步走進舒院,隻是隨著她的深入,李婧冉心中的憂慮卻添了幾分。
這偌大的舒院,竟隻有幾個灑掃的奴仆,整個院子靜謐得沒什麼煙火氣。
難不成是舒公子喜靜?
興許又是個裴寧辭手辦,清冷到不食人間煙火氣息吧。
李婧冉如是想著,“嘎啞”一聲推開那扇雕花黃梨木門。
甫一踏進屋,李婧冉便被屋內濃重的草藥味熏得蹙起了眉。
外頭積著冰雪,屋內卻如同灼灼夏日,讓李婧冉覺得身上的狐裘都穿不住了。
藥爐旁,婢女縮著腦袋,生若蚊呐地向李婧冉見了禮,隨後便又戰戰兢兢地看起了爐子。
李婧冉看著婢女發顫的身子,總覺得這裡處處透著蹊蹺,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沉沉的咳嗽聲自屏風後傳來,舒院的主人果然如傳說中,孱弱得纏綿病榻。
李婧冉繞過屏風的那一刻,鼻尖敏銳地嗅到一絲極淡卻不容忽視的血腥味。
她蹙了下眉,隻當是床榻上的人重傷吐了血,上前便想伸手挑開帷幔。
隻是李婧冉不經意瞧見榻邊星星點點的血跡時,動作驀得一頓。
電光火石間,李婧冉明白了這舒院的古怪之處究竟從何而來。
屋內的藥草味太濃,如若是煎藥,大可以在後廚煎好了端進來,何必在屋內生爐?
這隻能說明,這草藥味是為了掩蓋其他的氣息......
地上還隱隱看得出一條血線,倒像是有人在屋內被殺害後,屍體被其他人拖出去處理了。
隻是李婧冉意識到這些時,卻已為時過晚。
冰涼的匕首隔著帷幔和狐裘,抵在她的腹部。
榻內之人嗓音沙啞,沉聲道:“敢碰我,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