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卻顧不上他的反應,掀開簾子便頭也不回地往前頭跑。
能在關鍵時刻提醒彆人一嗓子,已經是她最大的仁至義儘。
李婧冉一邊毫無形象地撒丫子往前跑,一邊拔下滿頭珠釵往地上一丟,華服錦衣在逃命麵前都成了累贅。
裴寧辭很快也跟了上來,他沉聲道:“長公主可真是樹敵無數。”
都這個關頭了,李婧冉沒想到裴寧辭居然還有說教的苗頭,說了句“閉嘴”,拉上裴寧辭便悶頭往前跑。
李婧冉想得很實際,她心知自己這副嬌生慣養的軀體肯定耐力不好,便想著現在拉裴寧辭一把,後半段跑不動時就賴上他。
裴寧辭以悲天憫人大祭司自居,況且她此刻還幫了他,他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她於不顧。
李婧冉設想得很美好,誰曾想她體力還沒耗儘,就被迫緊急刹車。
李婧冉看著一顆被她意外踢了一腳的石子往前滾了滾,而後墜下了深崖,連一絲聲響都沒有。
她心跳如鼓,呆滯地側眸看向裴寧辭:“你身為堂堂祭司,怎的運氣這麼衰呢。”
裴寧辭輕喘了聲,掙開她的束縛,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托長公主的福,熒惑星之威自是臣無法分庭抗禮的。”
李婧冉“嘶”了聲,還沒來得及跟裴寧辭科普封建迷信不可取,就見不遠處一眾持刀黑衣人蒙著麵,圍成半圓朝他們步步逼近。
李婧冉看著比他們的數量多了至少八倍的黑衣人,咽了下口水:“大祭司貫會妖言惑眾,不知可有把說服眼前這些人?”
裴寧辭冷冷回道:“臣不才。依長公主的熒惑之力,克死他們興許還有生的希望。”
李婧冉簡直想無奈扶額。
眼前的情景簡直是糟糕到了極致。
比被人追殺更可怕的是什麼?是追殺她的人有烏泱泱一片,看得她密集恐懼症都快犯了。
偏偏殺手似乎都是話癆,在不遠處站定,粗著嗓音喊道:“你們倆今日隻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要麼你們其中一人從懸崖上跳下去,要麼你們就雙雙做我們兄弟們的刀下亡魂!”
李婧冉為這降智的台詞沉默片刻,剛想譴責小黃選書的眼光,小黃卻率先開口:「宿主,快演起來!到你的表演時刻了!」
李婧冉眼皮一跳:「你能保證我跳下去死不了?」
小黃“呃”了聲:「應該死不了吧,宿主你試試。」
李婧冉語氣平靜地回應:「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她懶得再依靠小黃這個學渣了,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她自己。
李婧冉自認裴寧辭還不值得讓她冒死亡的風險,因此端起平日裡那高高在上的態度,吩咐他道:“裴寧辭,你還在猶豫什麼?”
裴寧辭冷淡的眸光凝著她,李婧冉理直氣壯道:“君臣有彆。能用你的命換本宮的命,是你的榮幸。”
她不喜古代這尊卑分明的封建製度,現下卻覺這當真是好用。
難怪男子都樂意用女德將諸多束縛加之於女子,用輕飄飄的一句話換他人對向自己卑躬屈膝,讓彆人為自己舍棄性命,著實是一件充滿畸形優越感之事。
隻是裴寧辭卻也並非善類,他扯唇反嘲:“長公主乃熒惑星轉世,以你一人之命換海晏河清,想必更為妥當。”
兩人都沒看對方,警惕地注視著麵前逼近的殺手,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既然他們都不願為彼此去死,那便魚死網破吧。
眼見黑衣人已經逐漸失去耐心,李婧冉狠了狠心。
她提步向前正想反擊,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著向萬丈懸崖倒去,完全沒法抵抗。
李婧冉瞳孔驟縮,伸手便想拉著裴寧辭一起下去,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誰知她卻仿佛被困在一個結界,觸到的衣角猶如滑膩的魚,根本抓不住。
眼前的景色迅速後退,李婧冉在迅速墜落時看到裴寧辭站在崖邊驚愕地看她。
不能就這麼毫無意義地摔下去!!!
李婧冉大腦迅速運轉,想到黑衣人那句“你們倆隻能活一個”,靈光乍現。
李婧冉是被這股無名的力量硬生生吸下去的,但在裴寧辭等人眼裡卻是她為了讓裴寧辭活下來,自願跌落懸崖,以命換命。
裴寧辭無悲無喜的神情首次龜裂,他目光穿透虛空凝向崖底,隻見李婧冉迅速墜落,淡青衣袂翩飛,似一朵靡豔盛開的青蓮。
女子清透的聲線破開層層風聲傳到他耳邊,越來越遙遠模糊。
“裴寧辭,我心悅你......”
如同藏不住的告白,和最後的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