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顧瓔雖有長輩以清譽要挾,她還是偷偷出府找到了陸川行。
她坦然承認了顧家的算計,表示自己可以去找長輩解決此事,他不用娶她。她知道陸川行是無辜的,顧家不該這樣不尊重人。
顧瓔永遠記得那日,一輪明月高懸在深藍色的夜幕上,皎潔的銀色光芒傾撒在湖麵。夜裡有涼風吹來,蕩開一圈圈的細碎的水波。
“顧五姑娘,多謝你來告知在下這些。”陸川行先是愣住,月光映著他英俊的眉眼,他蹙著眉,憂慮卻不是為他自己。
“在下的名聲不足惜,姑娘的名譽卻不能因此損毀。”
見顧瓔發怔的看著他,陸川行慌忙解釋道:“顧五姑娘,你彆誤會。我並不是這麼想的,隻是這世道如此,女子最是不易——”
他手忙腳亂的解釋著。
顧瓔心中微動,輕輕抿了下唇角。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大不了跟長輩撕破臉鬨翻。為保全顧家名譽,她可以從此去廟裡出家,條件就是解除跟陸川行的婚約、將她應得的家產全部給姐姐顧瑜。
“如若姑娘不嫌棄,我願意娶姑娘,先、先度過這個難關——”
“等姑娘需要的時候,你我再和離便是。”
說完這些話,陸川行麵紅耳赤的望著她。
除了姐姐和身邊的丫鬟,還沒有人這般為她考慮。
顧瓔改了主意。
婚後兩人過得相敬如賓,顧瓔從顧家拿到了一筆豐厚的嫁妝,自己又善經營,反而比在顧家還滋潤些。
顧瓔知道陸川行當初得罪人是為了替弱者出頭,覺得他若從此放棄讀書著實可惜。她花了不少銀子,又請姐夫托關係,替陸川行尋得一位大儒做先生。
他讀書漸漸有了起色,躊躇滿誌準備參加鄉試。那時他說,要給她掙個誥命夫人。
哪怕她三年裡未曾生養,陸川行也說許是他們子孫緣薄,這事不急。
再後來,顧瓔就成了郡王妃。
“祖父的想法是對的,進京後我自會跟王爺商量納妾的事,隻是侍妾不能出再出自顧家。”顧瓔笑了一下,垂眸掩下情緒。
兩人之前雖無山盟海誓的愛情,可他們當了三年多夫妻,早已是親人。
顧瓔不想讓陸川行覺得,她為了顧家在算計他。
懷香欲言又止。
她想說姑娘喝了那麼多苦澀的補藥調理身子,總能有希望懷上孩子。
可又怕姑娘抱了太多期望,到時空歡喜一場。
“明日王爺就來接您了。”懷香猶豫片刻,還是挑著高興的事說。“奴婢特選了您最喜歡的玫瑰露預備著泡澡用,要穿的衣裳得您自己挑——”
顧瓔嗔了懷香一眼,卻並沒拒絕。
“本來您穿鮮亮的顏色好看,可王爺孝期剛過,自然是要素淨些。”懷香笑眯眯的道:“明藍色或是寶藍色如何?也襯您的膚色。”
她微微頷首,瑩白如玉的麵頰染上緋色。
半年未見,又怎麼可能不想念呢?
***
京郊彆院。
陸川行風塵仆仆趕來,他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院中一片靜悄悄的,迎麵吹來的夜風中仿佛還夾著一絲血腥味。
他皺緊眉頭,製止了想要去通傳的丫鬟,自己掀開簾子。
雪青色的帳子中,一道纖細的身影被壓在沉沉的被子下。已經將近暮春,房中卻生著火盆,可床上的人仿佛猶自還嫌冷似的。
他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隻見帳中人麵無血色,雙目緊閉,一眼望去便知道元氣大傷。
房中服侍的丫鬟嬤嬤見他來,愕然睜大了眼,甚至忘了行禮。
“柔兒她是什麼病症?”陸川行目光沉沉,仿佛醞釀著一場風暴。
嬤嬤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姑娘她小日子到了——”
這話顯然不能搪塞過去,陸川行目光愈發冰冷。懾於他的氣勢,那嬤嬤才抹著淚低聲道:“姑娘已經吃了落胎藥。”
“姑娘說,這孩子來得著實不是時候。姑娘還說,什麼也比不上您的名聲要緊。”
嬤嬤的話如同尖刀一般紮在他心上,那次兩人在一起時,自己尚且還在孝期。陸川行踉蹌了一下走到帳子前,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人才慢慢睜開了眼。
看到了陸川行守著自己,她先是麵露驚喜之色,隨後虛弱的道:“王妃這兩日就到了罷,您該去迎接王妃才是。”
陸川行臉色難看的厲害,他咬牙道:“若我沒發現不對,你準備一直瞞下去?”
鄭柔冰臉色如白紙一般,還未開口,先落下一串淚珠。
“我自是知道王爺待我的心意,可您已經有了妻子,我、我家裡又絕不允許我為妾。哪怕我、我跟王爺更早相識,到底還是差了緣分。”
“王爺放心,哪怕我今生不能跟著您,也不會再嫁給彆人。”
“您還是忘了這段孽緣——”
“您,您快些走罷!”
說罷,她連忙轉過頭去,仿佛再多看一眼,就要後悔自己的決定。
陸川行心中一痛。
“墨煙,你把墨鬆叫回來,讓他帶人去驛館接王妃。”
他攥緊了拳頭,終於下定了決心。
“告訴她本王有公務要忙,不能去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