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的計謀奏效,顧家二爺不日將抵達京城。”張嬤嬤扶著她在軟榻上坐下,輕聲道:“他是個眼高手低的主兒,顧老太爺平日都隻讓他做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鄭柔冰唇畔的笑容愈發深了些。
一個“躊躇滿誌”的大舅子,惹出多少是非來,陸川行都會算在顧瓔頭上。
他很快就會發現,娶了豪商家的姑娘,得到的不止是用不完的銀錢,還有數不清的麻煩。
顧氏很快就會嘗到腹背受敵的滋味兒。
“聽說顧氏一早巴巴的又跑去討好太妃,聽說還誇您繡技好呢!”張嬤嬤話音未落,主仆二人相視而笑。
她將會搶走顧瓔擁有的一切。
“算時辰,咱們這位王妃也該從太妃院中回來了。”鄭柔冰梳妝完畢後,款款起身,準備去外麵逛逛。“把熏好的衣裳取來。”
張嬤嬤忙答應著過去。
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寬身廣袖上衣,配了條絳紫色的綾裙,為了遮掩仍未平坦和小腹,她隻得舍棄了平日最顯她腰肢纖細的窄身大袖衫,甚至顏色的選擇也格外保守。
看著鏡中略顯老氣的打扮,鄭柔冰不大痛快地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她去了顧瓔回正院的必經之路等著,手裡攥著一捧魚糧,正站在花園的錦鯉池邊喂魚。
果然不多時,遠遠能望見一道明藍色的身影。
顧瓔身段纖穠合度,因未曾生育,雖已成親近四年,跟少女時也並無區彆。鄭柔冰嫉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尤其是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不過想起陸川行說的顧瓔不能生,總讓她心裡舒坦一些。
沒有子嗣,如何保得住地位?
隨著一行人越來越近,那張過於出挑的芙蓉麵映入眼簾,鄭柔冰暗自深吸一口氣,轉身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王妃安好。”她自覺姿態優雅,舉手投足間頗有世家貴女的風範。
既是規矩好,那便要行禮。
鄭柔冰有些懊惱,平白在顧瓔麵前低了頭,或許該等顧氏先跟自己打招呼的。
“鄭四姑娘。”顧瓔停下腳步,微微頷首,從容受了禮。
隨著她的靠近,一道熟悉的香味迎麵而來。
顧瓔突然記起曾兩次聞到這種香味時的情形,之後特意去香料鋪裡問過。這種香味淺淡,若日常在在房中熏著,即便沾染到衣物上,很快也就散了。
能有這般效果,必得是特彆熏過數個時辰。
鄭柔冰身上的香味也就罷了,重逢時在陸川行身上聞到的,必然也是有人刻意為之。
她是在故意挑釁自己。
“鄭姑娘衣料上的香味很好聞,不知是從哪間鋪子所購?”顧瓔似是隨口問道。
鄭柔冰在心中暗笑,這顧氏可是夠蠢的,傻傻的真將她當做太妃親戚。
“是家裡人買來送臣女的。”她笑得滿臉甜蜜,柔聲道:“若王妃喜歡,臣女這裡還有,送您一匣子?”
顧瓔不著痕跡的退了兩步,又保證了她能察覺。
“多謝鄭姑娘好意,我不大適宜用這些。”顧瓔唇角微揚,似是好笑又要忍住的樣子,道:“雖然你還是姑娘家,這樣的東西還是少用為好。”
鄭柔冰的笑容僵在唇邊。
顧瓔是什麼意思,自己從沒聞出這裡麵有麝香的成分,到底還有哪裡不妥?
兩人並不熟悉,她又不好意思追問,隻得麵紅耳赤的點點頭。
分開後,懷香狐疑的看著自家主子反常的舉動,隱隱猜到了些什麼。
而顧瓔方才臉上輕快的笑容散去,回到正院的這一路上,她想通了些事。
她終於明白了鄭柔冰的用意,如果她沒猜錯,鄭柔冰就是想讓她發現兩人間的曖昧關係。
無非兩個結果。
她忍氣吞聲看著他們兩個眉來眼去,自己委曲求全;或者她乾脆將此事吵嚷出來,大家都沒臉,陸川行和太妃會因此厭惡她。
這位鄭四姑娘倒是好算計。
當然,讓她最為失望的是陸川行。
若他有喜歡的人,迎進來便是,她還能阻攔不成?他卻偏偏還要打壓她,仿佛她善妒成性,自己無子也容不下彆人。
本以為陸川行哪怕不喜歡她,看在兩人曾經度過一段艱難時光的情分上,起碼會給她尊重。
如今看來好像並沒有。
曾經共患難的夫妻,已經開始分道揚鑣,漸行漸遠。
難道下一步,就是夫妻之間的博弈麼?
“懷香,找人日夜盯著些擷芳館的動靜,若王爺約了鄭四姑娘見麵,就來知會我。”她輕聲吩咐道。
同在一個屋簷下,兩人一定會見麵。已經欺負到了她頭上,沒道理讓她忍氣吞聲。
她不喜歡逃避問題。
懷香低聲應下,在旁邊的溪月卻嚇了一跳。
王爺跟鄭四姑娘有私情?
這又是從何說起?
她想問,卻被懷香拉住了衣袖。
顧瓔走出來,站在廊廡下仰頭望著被院牆圈起來的一片四方天空,突然覺得有種壓抑極了連眼眶都發澀的感覺,可她卻沒有掉淚。
孩童會哭,是知道有人來哄。
已經沒人能替她拭去眼淚,所以她不會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