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司晨恍然,“也是。”當今聖上還有十幾位皇子呢,這闕氏一門,可隻有這麼一個祖宗,三千兩黃金都舍得拿出來請人護送的主兒。
說著,二人又看向房內。
“闕白衣!你這膽子太大了!都是族長把你寵壞了!彆以為我不敢教訓你!”六長老李洵逸拍著桌子,急眼罵道,看樣子還想找個什麼東西教訓一下。
隻不過,坐在他對麵挨罵的人,卻還在低頭喝茶,杯子都沒抖一下。
元櫻還是第一次見到闕門的紫牌長老,正縮在闕清月身後站著,聽到這話,她連忙伸手:“彆彆彆,我們祖宗……身子弱著呢,可經不得打……”
彆說長老打了,就是她平時都小心冀冀,就怕把祖宗擠壞了。
“這是你新收的侍女?”李洵逸生完氣,終於注意到元櫻,凝目觀她一眼,摸著美須問道。
闕清月也奇怪地回頭看了眼不知為何,今日有些畏首畏尾的元櫻,她放下茶杯,為李洵逸介紹。
“她叫元櫻,羅煞城人。”兩人雖是主仆,亦是朋友。
元櫻知道自己長得不是普通侍女的樣子,和闕清月原來帶到羅刹城那四大丫鬟相比,簡直天差地彆。
她……粗手粗腳,人高馬大的,於是縮著脖子,等著李洵逸指責一通,類似什麼那麼多會照顧人你挨個挑,怎麼會收這樣的侍女雲雲。
沒想到,李洵逸看過她後,竟然久久不語,最後道了句:“不錯。”
元櫻聽罷,立即肩膀伸展開,站直了點。
闕清月也跟著扭頭上下看她一會兒,誇道:“是很不錯。”
“嗬嗬……”元櫻傻笑。
“但是你也不能將祖宗令牌給當了!”李洵逸繼續吹胡子瞪眼。
闕清月知道這事不承認是過不去了,她道:“主要是當時沒錢……”
這確實是事實,沒錢,元櫻吃飯都成問題,不當了它,難道要抱著美玉餓死嗎?
“沒錢?”李洵逸更不理解:“每年闕氏都要往羅煞城送一批金銀物資,這些東西經各地天師府闕門弟子之手周轉,後又經我的手,送到羅煞城太守府上,你現在跟我說,你沒錢?”
知不知道闕門一年要送過來多少錢?
闕清月左右看了看,無人能幫,最後隻能展了下衣袖:“不就是花了嘛。”
李洵逸恨鐵不成鋼,這要不是老祖轉世,金身嬌貴,他非拿著尺板,像打學生手板一樣,先給她二十板子,讓她長長記性。
“沒錢,哼!”李洵逸將懷裡那塊羊脂玉取了出來,放到了桌子上。
這是一枚年代久遠的橢圓隨形狀玉佩,整顆隨著玉石原形打磨而成,未多做加工,色白呈凝脂狀光澤,表麵油潤沉穩,白如截脂,上麵隻龍飛鳳舞刻有一字,闕。
乃是當年闕門老祖宗留下的貼身之物。
整顆玉石,手感一流,有著歲月流轉的痕跡,古樸大氣,一見便知這絕不是凡品之流。
“這次可彆再當了,再當可沒人替你贖,白衣!這可是闕門五百年傳下來的東西!”
又拍了一頓桌子,苦口婆心一番,李洵逸最終罷了。
天色不早,他起身,想到什麼囑咐她:“我在醉龍城有間小宅院,這客棧裡人多眼雜,鬨鬨哄哄的,不是榮養之地,你既身子不好,就搬去那邊住些日子,反正空著也是空的。”
說完看著坐在那兒,哪怕不開口,也是一身清雅高潔的祖宗,雖然是轉世之身,可見到她,便可以想象,當年的老祖宗是何等的風采。
李洵逸心裡有了幾分安慰,應該就是這等氣質與模樣。
“我走了。”
闕清月起身:“那就多謝六長老……”
“哼。”話未說完,李洵逸揮了揮衣袖,走人了。
出門後,見到門外二人。
李洵逸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裡一直握刀倚著柵欄的東方青楓身上。
隻見他一身玄色勁裝,以金絲滾邊的玄色腰帶,緊緊箍在他精瘦有力的腰間。
原本身高就要高出李洵逸半頭,腰一束,更襯得整個人寬肩窄腰,氣勢非凡。
哪怕倚在那裡,哪怕趕路風塵仆仆,哪怕不動分毫,也掩不了那張俊顏下,曾經曆過千百次戰場洗禮過的肅殺之氣。
李洵逸觀其麵相暗歎一聲,走上前,鄭重向他行了一禮,“太悟闕門李洵逸,多謝殿下一路護送吾祖,還請殿心費心,務必將她安全帶回太悟闕門,李洵逸及闕氏上下感激不儘。”
東方青楓本不欲動,不過是闕氏的長老罷了,但見他行了大禮,這才站起身,一手將他虛托而起。
“那是自然。”
……
李洵逸走後,元櫻嚇得一屁股坐了下來,倒了杯茶一口喝了。
“你怕他?”闕清月喝著茶,看著她。
“嗬嗬,我這不是怕他不讓我跟著你嗎……”否則像李洵逸那樣的,元櫻一拳一個,怎會怕他?
“對了,祖宗,他為什麼叫你闕白衣啊?你本名不是闕清月嗎?”
闕清月放下茶杯,低眸看向杯子把手,“小時多災,取個賤名好養。”
“哦?”闕門的人竟然也講究這個?
“哦對了,我剛才看李長老出去時,他好像對著東方將軍行彎腰禮!這可是大禮啊,為什麼啊?”
就算東方青楓是將軍,可李長老是闕氏紫牌天師,見到將軍也不必這般鄭重客氣啊。
闕清月手裡把玩著茶杯,一頓:“是身份,也是請求。”有求於人,禮下於人罷了。
“身份?”元櫻不解:“除了將軍和鎮守史,他還有什麼身份?”
闕清月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的身份,其實就在他名字當中。”
“名字?”元櫻疑惑念了下:“東方青楓……”
她湊近:“這個名字,能看出什麼來?”
闕清月仰頭笑了笑,“誰又能在闕門天師眼裡藏有秘密呢?”
“你看。”闕清月指沾茶水,在桌上寫下東方青楓四個字。
“估且不看他的長相,隻測這字,這四字,你看出什麼?”
“東方青楓……祖宗,我看不出來……”
闕清月點著桌子上的東方二字,道:“東方乃龍位,而青色掌管春季,又主東方,前三個字就是東方青龍位,青龍位,乃是真龍之位,位列東方,你明白了嗎?”
元櫻趴在桌子上看著。
“嗯,然後呢?”
“最後一個字,是楓。”
“楓?楓怎麼了?”
闕清月收回了手,拿起茶壺斜目看她,真想敲她腦殼,恨鐵不成鋼:“難道真龍之位這四字,還不能讓你聯想到什麼?”
聰明人早就猜到了。
她邊斟茶邊開口:“我記得,當朝聖帝眾皇子中,有一皇子,十二歲出宮,多年未在朝中出現,既未亡故,也無後續,甚是神秘,他的名字中,就有一楓字。”
“哪個皇子?”
“當朝九皇子,聶裴楓。”
這次元櫻聽明白了,她從桌上坐了起來,震驚道:“祖宗,你是說。”她一臉不敢置信地指著門外道:“那個東方青楓,就是當朝九皇子?”
闕清月拿著茶杯看她:“你小聲點,那麼驚訝乾什麼?”
“怎麼能不驚訝!九皇子啊!他是皇子!天呐,我還得罪過他……”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還差點打起來。
“看你那慫樣,你怕什麼?皇子又如何?還能殺了我們不成?”闕清月瞥了她一眼,看向茶湯,拿在手裡晃了晃,真沒出息。
“若他真怪罪我們,要殺我們……”他是皇子,他若殺人,估計也沒人敢抓他吧?難道還能誅他九族?
闕清月低頭喝了一口,胸有成足道:“放心吧,不會的,至少到京城這一路不會,你想,若我死了,他去哪找三千兩黃金賠給闕氏呢?他雖不是皇帝,也需一諾千金,對吧。”
這一番話。
門外習武,耳清目明的劉司晨二人聽得是清清楚楚。
殿下的老底都被人家掀個精光。
而且還隻憑一個名字。
闕氏的天師,果然可怕啊!
劉司晨不由看向殿下,他記得,東方青楓是殿下出宮後,隨便給自己找了個名字。
真的是隨口一說,劉司晨當時就在身邊。
這冥冥之中,難道真有天機?
東方青楓低頭“咳”了一聲,黑著臉轉身下樓去了。
劉司晨望著燭光下,闕家祖宗那迷人的側顏。
不好惹。
連殿下都敗下陣來。
真惹不起啊!